李驼子卸甲归乡,背上除了旧伤,还有战友的骨灰坛。
他以为能用残生守住承诺,却见故土已成权贵围猎场。
箭矢射穿骨灰坛那刻,老卒腰杆猛然挺直。
猎场深处,裹布刀锋割开风雪。
当江南道的公子哥看清刀上“北凉”铭文时,尖叫已追不上刀光。
雪地上,染血的骨灰终与北凉冻土融为一体。
北地的风,像钝刀子割肉,刮在脸上生疼。
李驼子背着那坛子,一步步踩碎了田埂边结着的薄霜。他的腰塌得厉害,几乎弯成了个问号,仿佛背上那点分量就能把他压趴下。坛子用粗麻绳捆得结实,牢牢固定在他背后那副破烂的行军背囊上,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发出轻微的、闷闷的磕碰声。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着,望向眼前这片灰蒙蒙的土地。风卷着枯黄的草屑打着旋儿,掠过几处歪歪斜斜、塌了半边的土坯房。几根孤零零的、被烟熏得焦黑的椽子刺向铅灰色的天空,像几根指向幽冥的手指。再远处,记忆里那片肥沃的黑土,本该蓄着冬小麦青绿的嫩芽,此刻却荒芜着,裸露着死寂的冻土,间或几簇顽强的枯草在风里瑟瑟发抖。
“到家了…柱子,石头…”李驼子喉咙里滚出几个含混的音节,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再说出什么。他佝偻着背,慢慢走到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下。树身皴裂的老皮上,一道极深的刀痕依旧清晰可辨——那是当年柱子逞强,非说能一刀劈断碗口粗的树枝留下的印记。他伸出粗糙得如同老树皮的手,指尖颤抖着,轻轻拂过那道冰冷的刻痕。树还在,刻痕还在,人却没了。
他放下行囊,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骨灰坛解下,放在老槐树虬结的树根旁。冰凉的陶罐触手生寒。他解下腰间挂着的皮水囊,拧开塞子,凑到嘴边,只倒出几滴冰凉的水珠。他咂了咂嘴,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弥漫开来。北凉的水,向来如此,硬,涩,带着地底深处那股子洗不净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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