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宫巷,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至。
庭院不大,不及韶华馆一半,坐北朝南,有些背阴,比她想象的精致,植着几棵糖槭树葳蕤争枝,早凋碧尽了,地上干净的没有一片落叶,汝窑花盆里几株枯萎了的残菊,在风中呜咽。
走进内堂,悬着的匾提着“澄心堂”。
咦,这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啊。
是要姐姐洗心革面?
黄花梨美人榻上的女子脸颊浮肿不堪,下颔却刀削了一般,整张脸白的煞人,嘴唇嫣红,穿着红地八达晕攒花大袖衫,围着长尾雉的霞帔,梳着和从前一般的高鬟髻,簪满了金钗,头发快要挂不住。
那样好的织锦,一寸一两金,光丽灿烂,美如流霞。
见到她,露出了嫌恶:“你怎么来了?”转而瞪视几个宫人,目光如刀刃,声韵如夜莺:“不是让你们去请陛下吗?怎地把她弄来了?小贱人们,敢违抗本宫,仔细本宫让陛下全处死了你们!”
宫人们不敢近前,似是怕极了她。
定柔问:“什么病?可有御医看过了。”
一个宫娥上前低声说:“御医都来过了,没法子,娘娘多日以来,一直悄悄服食朱砂,肠胃已溃烂,吐血便血不止,想用这个换的陛下怜惜,不成想,服过了量,害了自己。”
定柔眉头皱成一团,她情愿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事。“皇帝,可来过?”
宫人们一起摇了摇头。
转眸间,闻得榻上声响,女子口中鼻中皆喷出了鲜红,淋在锦彩华衣上,如梅落胭脂,点点殷然沁绛英。
“姐姐!”她走过去,想扶她,女子却闪电般摘下一只金钗,比在手上,迫住了她。
“不许靠近本宫!”眼底涌淌着恨意。
“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是秩正二品嫔,九嫔之首,陛下的宠妃,你个下贱的女御,招来了晦气,给本宫滚!哈哈......本宫没有输!本宫还有机会,没有人比得上本宫的歌喉,陛下他会想起本宫的......”
定柔转身要走,却听见一阵剧烈的咳,震得四壁回音。
咳带出了更多的血,又红又黑的两滩,女子似把五脏六腑吐尽了,把身子里最后的精气吐尽了,软踏踏仰在引枕上,泪水和着血,喃喃道:“陛下,你不想听臣妾弹唱了么......你不是最喜欢臣妾唱歌么......臣妾还有很多很多没有唱给您听呢......”
好一会儿,众人才知道,是咽气了。
两眼浑浊地睁着,不知最后在看何处。
定柔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