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了我——她高中念完就离开了家,南下去广东打工,遇见了我的生父。她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乡下女孩,三言两语就被忽悠得昏头转向,被搞大了肚子。对方一直哄着她,说会对她负责,会娶她,会对她好,所以我妈妈天真地留下了我,直到后来那男人有一天丢下一笔钱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可她那时候已经怀了我八个月,打不掉了。”
“那……那之后呢?”
“之后?”云决明嘴角勾起一点讥讽的笑意,“之后,大约在我一岁前后,她把我丢给当时刚刚高中毕业不久,偷了家里一大笔钱出来接济她的小姨,跟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孩一起偷渡去澳门打工了。”
艾登不敢往下问了,一个才满十八岁的女孩要独自带着一岁大的孩子在异乡打拼,他根本不敢去想象那会有多么艰苦。
“我的外公外婆听说我妈妈未婚先孕,气得一个中风,一个心脏病发,发誓这辈子不再认她,就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女儿。我小姨不敢带着我回去,就只好留在广东,一边照顾我,一边找一些零碎的活干。好在,她很快就认识了我小姨夫,他年轻的时候出了车祸,没有生育能力,因此愿意接纳我和小姨,把我当成他自己的孩子抚养。那时候管的不严,他们找了关系,把我的户口上在姨夫家,就当我是他家的孩子。一直到十一岁以前,我都叫陈决明。”
除了不太懂云决明口中的“户口”是什么,艾登已经听得呆住了。
“所以,十一岁的时候,我妈妈突然出现在我小姨家,要带走我,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像是给一份报告随意地做个结尾似的,云决明冷漠地讲完了故事最后的一部分。最让艾登感到不解的是,即便提起把他养大的小姨和姨夫,他也像谈论两个陌生人一般地描述着他们,好似已经没有任何爱意遗留。
“对不起,我不应该打听的……”
“没关系。”云决明截断了艾登的话,他跟后者说话的语气比他刚才议论家人的语气要温和得多,反而越发让艾登觉得悲伤,“如果我们要成为室友,这些事情你迟早都会知道的,现在说跟以后说没什么两样。”
他开始攻克那块栗子蛋糕,不知道是因为嘴馋了,还是想要掩盖气氛中若有若无的那么一点尴尬。
艾登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故事给他心里带来了某种异样的感受,超越了语言所能描述的范畴,跃进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艾登暂时还没法理解的曲面。像一艘突然消失在眼前的外星飞船,你不知道它是飞向了过去,未来,还是一个更高维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