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望见那肿脖儒士从车内踢尸体翻落,招呼道:“邓艾麾下精锐杀近了,你们赶紧跑!几拨兵马乱杀起来,旁人若逃迟一步,恐遭池鱼之殃。”随即又拉弩转射几梭,驱退胡烈兵士。长利乘乱跑来,分发坐骑,急促说道:“咱们也溜,赶紧上马,大家挤一挤,坐骑不是太够……”
有乐推我上马,那个名叫师纂的大个儿家伙突从墙影里晃闪而出,我提醒未及,其已欺近长利背后,将他踢翻,伸手欲取长利所负之匣,高次忙绰伸缩无定的剑,蹦来削阻。不待孙八郎急援,高次倏挨一掌跌开。师纂见高次仍揪其衫不放,豁然扯襟拉裂,恼将起来,身前虽只不过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儿,他竟亦动了杀机,抡掌冷哼一声:“小娃娃找死来着!”正要劈头击颅,顷却断手落地,惊忙跃退,只见信照撩刀抢近,未待再斫,师纂先即惶然急奔而走。恒兴追往背后又挥一刀才返,夜幕中传来一声远蹿凄厉的痛呼。
孙八郎抱了高次上马,我们跟随向匡往巷内奔离,身后流矢纷飞,几拨人马相撞厮拼,胡烈猝遇白衣剑士出巷狙袭,率其部下陷入混战,一时顾不上追来。
不知不觉,城垣甩在后边。逃出之后,天色渐亮。向匡领我们一行尽绕小道,避开随处劫掠的乱兵,迳往江边。芦中有舟影渐近,一人在船头急切问道:“接到钟大人没有?你要敢说个不字,我立刻愤恚死去……”向匡一怔,哑然无语,有乐忍不住哽泣道:“刚才逃得匆急,竟没顾上把钟会遗体抢回来。我们这般朋友当得太不象样了!”
闻听船上有人失声大哭,我亦不禁泪盈于眸。到岸边看见船头跪伏恸然之人披散一头苍发,向匡睹而动容,颤声问道:“哥,你的头发怎竟一夜变白许多?”船尾有个秃顶老叟垂泪道:“先前被我拉住不放,在此等了你们一宿,你哥急白了头!”
宗麟在飘絮中揩泪转面,我见他亦然满头银发,仿佛又衰老了几分,在江边低吟若叹:“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