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残江月会馆彻底沉入寂静。
白日里丝竹管弦的喧嚣被虫鸣取代，唯有巡夜护卫的脚步声在回廊间规律地回荡，像更漏般丈量着时间。
云念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衣裙，伏在窗边阴影里，耳廓微动，捕捉着外面动静的每一次转折与停歇。
终于，那脚步声沿着既定路线远去，消失在转角。
她像一道无声的烟，推开窗，灵巧地翻了出去，落地时连一片落叶也未惊动。
白日里被离十六握过的手腕，还残留着淡淡的红痕，此刻却异常稳定地支撑着她，沿着廊柱的阴影飞快移动，目标明确——白日里翻找过的书房。
轻车熟路地撬开窗栓，云念滑入室内。熟悉的松烟墨与陈年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她没点灯，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书案、多宝格、墙角的书箱。
指尖拂过每一处可能藏匿机关暗格的地方，动作快而精准，与白日里那个握笔都发抖的笨拙少女判若两人。
没有。依旧没有。
她收回手，指尖冰凉。
残江月这潭水，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干净。
干净到足以洗刷掉离十六身上的嫌疑。
白日里他握住她手腕时，那强自压抑的僵硬和最后落在淤痕上复杂难辨的眼神，此刻竟不合时宜地滑过脑海。
她甩甩头，将那点不该有的思绪压下去。
云念“不是他……”
那问题出在下面。
那个拍卖她、眼神闪烁的胖子！
云念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身形在黑暗的回廊中潜行如鱼，迅速向着一楼仆役杂役居住的区域摸去。
这里的守卫松懈许多，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油烟和廉价脂粉的气息。
她避开几间尚有鼾声传出的房门，目标锁定在最角落一间。白日里，她已不着痕迹地摸清了那胖子管事的住处。
门锁是简陋的铜片搭扣。
一根细簪插入，手腕轻巧一旋，“咔哒”一声轻响。云念闪身入内，反手将门虚掩。
屋内狭小杂乱，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和食物残渣的酸腐味。
她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过堆满杂物的床铺、油腻的矮桌，最终落在那口半旧的樟木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