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洗漱完毕,刘靖先行去了外间更衣,崔莺莺则留在内室,由小铃铛伺候着开始梳妆。
在铺整床榻之时,小铃铛目光一凝,在绣着一对戏水鸳鸯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方雪白柔软的锦帕。
帕上,一朵嫣红的梅花灼灼盛开,宛如冬日里最傲然的红梅,于白雪之上绽放出最绚烂的生命色彩。
小铃铛的俏脸“腾”地一下红透了,她不敢多看,飞快地将那方锦帕整整齐齐地叠好,而后转身从随嫁妆一同带来的一个箱笼里,取出一个雕刻着精美缠枝莲纹的紫檀木匣。
她小心翼翼地将锦帕放入匣中,最后用一把小巧的黄铜锁郑重锁好。
这方见红的锦帕,往后便是主母在这府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妆台前,光洁的铜镜虽不及后世水银镜那般清晰,却也足以映照出成双的身影。
崔莺莺端坐于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着镜中那个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身影,一时间有些痴了。
刘靖竟未让侍女代劳,而是亲手握着一把温润厚重的象牙梳,正为她梳理那如黑色瀑布般的青丝。
他的动作极为轻柔,神情专注无比。
梳齿划过长发,顺滑而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拉扯,生怕弄疼了她。
举案齐眉,画眉梳头。
这曾是她在诗书画本中读到的、属于夫妻间最美好的期盼,却未曾想,自己竟能从这位杀伐果断的夫君身上得到。
崔莺莺透过铜镜,痴痴地凝望着身后那个男人。
他坚毅的侧脸,专注的眼神,轻柔的动作……
这一切,都化作一股名为“幸福”的暖流,缓缓淌过她的四肢百骸,将她的整颗心彻底填满、浸润。她想,便是此刻死去,亦是无憾了。
细细梳完三千青丝,刘靖又从妆奁中拿起一枚精致的螺子黛。
这是一种产自波斯的珍贵画眉之物,需以火烤之,其色青黑如黛,是崔家为她准备的嫁妆之一。
他的手,握过沉重的陌刀,掌过象征权力的刺史大印,更曾毫不留情地斩下过敌人的头颅。
然而此刻,这只手在为妻子描眉时,却多了些许颤抖。
几笔轻柔的勾勒,两道如同雨后远山般秀丽温婉的眉形,便跃然于脸上,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既雍容大气又含着一丝傲娇的独特气质。
“夫君的手艺,可比那些画工强多了。”
崔莺莺看着镜中更添几分神采的自己,由衷地笑着夸赞道,眼波流转,媚意天成,尽是化不开的情意。
“你若喜欢,往后,我天天为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