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步从宗圣殿走回中宫。胡宛心看着邹皇后瘦削的身影,想起她方才与圣上对峙那一幕,眼泪淌了一路。从西南,到上京,从将军府到宫廷。她活了廿多年,从未有人如此决绝地护过她。
“宛心,跟我回去”成了她记忆里最温暖的六个字。
大雨将鸣翠馆的柳树吹得四处摇摆,那婀娜的身姿东倒西歪着。
钱如碧站在窗边,喃喃道:“大云降大雨……深浅固物情……”来兮从外头走进来:“娘娘,皇后把宛妃救下了。”
钱如碧没有惊讶,她只是略略点了个头:“那邹阿南,倒是个烈性的人。”来兮道:“接下来,要传到西南的消息,奴婢已经跟柳大人和黄大人都说了。另则,奴婢告诉了西宫门的马辛,让他跟宫门口戍守的人通了气,什么消息该出去,什么消息不该出去,做手脚的时候一定要隐蔽……”
钱如碧笑笑:“黄禀德与胡谟有些交情,他煽的风,想是胡谟能听进去一些的。”来兮道:“娘娘真是聪明绝顶之人。甭管宛妃死没死成,只要圣上动过疑心,咱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是。钱如碧想到了,若宛妃死了,情势于她有利;若宛妃没死,情势依然于她有利。只要成灏起过怀疑胡家的心,便可以大做文章。拿宛妃祭天的事,可添油加醋地传到西南胡谟的耳朵里。
胡谟已经对近来上京的谣言不胜其烦,似乎不管他如何小心、如何谨慎,都避免不了脏水上身。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没有睡好,梦中总是担心触怒天颜,大祸临头。
朝中那些嫉妒他的武将们,往日没少弹劾他。此时,那些弹劾的奏本似乎都化作了攻击他的箭。
冷箭如雨,饶是从尸骨如山的战场上爬过数回的胡谟亦不免忧虑。
他一生辗转沙场,武人心思,他自以为对朝廷忠心耿耿便可保全满门。当他听到圣上要杀了他的女儿祭天,该是怎样的心情啊。
范雎进谗言杀白起,司马昭杀邓艾,刘义隆杀檀道济,杨广杀高颎……那些功高武将又何曾做错了什么呢?或许,功高盖世,本身就是原罪啊。
“这次是您的女儿,下一次就是您和您其他的家人了。”
谗言是最后一把稻草。
西南的五月,早晨尚有些清凉,胡谟穿上铠甲,觉得自己是一只被逼到绝处的鹰。
道尽途穷。
他出乎意料地走到自己的妾石氏房中。石氏便是宛心的娘,他的第三房姨娘。她依然如往日般,怯生生地看着他。嫁到这胡府几十年了,她这怯生生的眼神,竟从未变过。
胡谟摸出一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