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时,被南下的匈奴骑兵踏碎,身子分成了好几截,还没见到军医就咽了气……”
“你说什么?”杜母脸色一变,急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前快走了两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章絮的一张小脸顿时雪白,走至杜母身边站着,柔弱地,搀扶着婆婆的上臂。
“杜兄弟死了,没办法活着回来,就是尸首也不能。人是我亲手葬的,碑是我亲自立的,位置就在祁连山山南山脚下。这儿是抚恤金五千钱,杜兄弟一年攒下来的生活费六千钱,还有弟兄们拿出来给家人的两千钱,你们拿去用吧。”他伸手将行囊里面的在钱庄那边兑好的银票拿出来摆在桌上。
没说错,那张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五铢钱一万三千整”。
“啊……天呐,我的儿啊!”杜母当下便痛哭起来,腿脚一软跪坐到地上,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流,“呜呜啊……你怎么能把我丢下,你要我和絮儿怎么活呀!”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兄弟的家人,也是唯一一次能有机会见到兄弟的家人。只是没想到话没说上两句,还没来得及分享更多有关于他们在营地里发生的故事,对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野抿着唇也跟着站起来,想搀扶,又闻到身上的味儿,最后只好来回磨搓自己的破落袖子。听不下去。他觉得死一个人没那么惨,毕竟他在营房三年,光是好兄弟就换了五六百。每次谁死了,大家伙儿心里想的,无非是‘埋在哪儿,遗物谁拿着,钱要送多少,谁负责把消息带回家’。他觉得死亡真是一件稀松平常,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谁知道杜皓的家人会伤心成这样。
“婶娘……”他嘴巴笨,闷着嘴去看章絮,生怕她也哭,她也伤心到悲痛欲绝、捶胸顿足。
章絮察觉到他的关心,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抬头回看他,给他一个“我没事”的安慰眼神,接着一声不吭,像大人似的,伸手轻拍婆婆的背,又取来巾帕给她擦上,体面地撑住了整个场子。
既然她能收拾,赵野就没理由继续待了,他回身走到桌案边,准备拿上东西就走。
谁知道听见章絮暗含歉意的话,“官人留步,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走吧。这一路辛苦,能活着回来实在幸运。等洗漱干净再去见家人吧,他们肯定很期待。还请您别推脱,我们家穷,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简单招待官人一番。”
他原本不想答应的,赖人家家里招人烦。毕竟他自小了各种人嫌弃他的话,譬如,‘你真多余’、‘谁摊上你才是倒大霉’、‘懂不懂规矩,果然没爹妈教养的就是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