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年幼时烛火忽明忽暗的家。
母亲生妹妹时,她只有两三岁,被大哥哥放在门口的一张小凳上,懵懂地看着家里的大人小孩忙里忙外,看着被催请来的稳婆奶奶,看着从深黑色到泛起鱼肚白的天空,等到困意四起,要从凳子上跌到地下,才有妹妹的第一声啼哭。
许多人走过,笑着同她说,你有妹妹了开心么?许多人路过,打趣似的同她说,你不再是家里最小的。
不记得,完全不记得母亲生妹妹时痛不痛苦了。她没问过,母亲也没主动说。
她这一辈先有孩子的是大哥。嫂子生了侄子。但她那时正在农庄里上工,要赶一批非常要紧的料子。只在抬头的间隙听说了从家传来的喜讯。隔了很久,也许半月,也许一月,才终于赶回家见到那个粉扑扑的家伙。
那时三姐问过嫂子,问,生侄子的时候疼不疼。嫂子幸福地笑,说没那么疼,但也不是一点儿不疼。
或许能从三姐身上找到答案。她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逐渐想起那个刮风下雨的夜晚。
那天天气太差,稳婆晚了很久才来,姐姐已经疼得晕过去又醒过来好几回,爹娘把家里仅留的两三根人参根须磨成粉给她喂下去。
尽管结果是好的,稳婆手艺高,把孩子拽了出来,可陪产的章絮听了太久的遗言,脸色都是白的,看着那个红彤彤的小家伙,不知如何是好。
主要是太孤单了吧,她想,主要是自己除了赵野没有更多的依靠。而心中又害怕赵野一旦失去自己,这世上就再没亲人了,所以烦乱的思绪停不下来。
狄旌就坐在对面,居然有耐心,也不觉得她哭哭啼啼的烦人。应该是女人生得太美了,哭泣也是我见犹怜。于是低头瞧了瞧那碗没见过的焦香的米浆,埋下去舔了两口,无聊,眼珠子在两位女人身上打转,猜测起她们的话题。
不是一点儿都看不懂。
他瞥见女人们几次三番指着章絮隆起的肚子说事,转转了眼珠,盯着章絮又白又嫩、纤细的手指,贸然开口,“你们那里不是有医工么?怎么不去问他。”
突如其来的话把哑然的章絮喊醒,她猛然抬眼,眼珠往上挪了挪,回看他,“生时还得请稳婆来。”
男人轻笑两声,又问,“你都知道要请稳婆来看,这会儿还想什么?怕她说不好的。”
也是,也不是。
章絮捏着那碗的边缘,蹙着眉,几次鼓起勇气,又倏忽放下。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总不能不带你去。”狄旌原本想带她去逛街的,买些稀罕玩意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