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厉喝如惊雷炸响,撕裂了宴席上原本的恭谨氛围。
禾晏循声回首,只见男眷席位间缓缓站起一名陌生官员,靛青色官袍上的云纹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眉间凝着令人心悸的阴鸷。
那男子撩袍疾行三步,重重叩首在地,震得玉阶生响……
“陛下圣明!此等佞臣岂配封侯?她根本不是男子,分明是女扮男装的欺君之徒!”
话音未落,他猛然欺身上前,枯瘦如鹰爪的手指狠狠扯向禾晏发髻。
随着木簪坠地的脆响,墨色青丝如瀑布倾泻而下,在阳光里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明明是方才还英气逼人的少年面容,此刻却因散落的鬓发,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柔美。
禾晏跪坐在满地碎玉般的日光里,脊背挺直如青竹,眉眼间沉静如水,倒比束发时更多了几分从容气度。
霎时间,席面炸开了锅。
群臣如惊飞的寒鸦般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如同煮沸的鼎镬。
“这……这成何体统!”
“女子怎能混入军伍?”
“欺君之罪当诛!”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里,唯有楚昭死死盯着那道纤薄背影,藏在广袖中的手掌早已掐出深深血痕。
燕贺更是直接掀翻了身前案几,青铜酒盏坠地发出轰然巨响……
燕贺荒谬!这怎么可能!
“且慢”二字甫一出口,林双鹤后颈的寒毛瞬间倒竖。
他死死攥住袖中惊出的冷汗,喉结剧烈滚动……
那道声音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直直戳进他最隐秘的恐惧。
当“女子”二字刺破空气时,眼前世界骤然蒙上一层灰翳,他踉跄着扶住身侧立柱,指节在朱漆上刮出刺耳声响。
“别动。”
林牧的手掌重重按住他颤抖的胳膊,力道大得近乎警告。
林双鹤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无数念头如乱麻般在脑中纠缠:声称禾晏天生女相?
太荒谬,宫里女官一验便知;推说是神志不清的胡话?
可她运筹帷幄的模样,分明比任何人都清醒。
往日层出不穷的鬼点子此刻全然失灵,他焦躁地抓着头发,冷汗浸透了贴身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