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转身往楼梯口走。
灰色长衫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走到楼梯口时,他忽然停下,回头看了眼顾影手里的唱片。
“周旋的歌,很好听。”他说。
顾影“嗯”了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级级往上走,踩在松动的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被雨泡软的琴弦,轻轻拨了一下。
留声机还在唱着:“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顾影关掉台灯,房间瞬间暗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光,在地板上投下片晃动的水影。
她走到窗前,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往下看,雨幕里,三楼的窗户亮着灯,昏黄的光晕透过雨丝看过去,像块被水泡软的麦芽糖,甜得有些模糊。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丁程鑫刚才的样子,他低头修留声机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还有他说话时,眼角那颗安静的痣。
雨还在下,顾影重新打开台灯,摊开稿纸。
这一次,那些外文单词忽然变得亲切起来,像一群等着被认识的朋友。
她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沙沙的声响里,仿佛还混着三楼传来的,隐约的齿轮转动声。
第二天雨停了。
天刚蒙蒙亮,顾影就被窗外的鸟鸣吵醒。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窗台上的薄荷草挂着水珠,叶片上的纹路被晨光描得发亮。
楼下传来张妈扫地的声音,竹扫帚划过地砖,簌簌地像在扫一地碎金。
她换了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几枝细小的兰草。
这料子是去年在四马路的绸缎庄买的,本想做件夹袄,后来天暖了,便改了旗袍。
领口有点紧,她对着镜子系盘扣时,指尖总在那粒圆润的珍珠扣上打滑。
下楼时,看见丁程鑫站在客厅里。
他换了件藏青色的短褂,袖口规规矩矩地系着,手里捧着个搪瓷缸子,正低头看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濛濛,看见顾影,愣了愣才笑了笑:“早。”
“早。”顾影的目光落在他脚边的木箱上,帆布已经掀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全是些拆解开的钟表零件,大小齿轮像堆发着光的铜色星星,还有几面镜片,被阳光照得晃眼。
“修钟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