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直白,顾影的脸颊忽然有点热,低头看见自己的鞋尖沾了点草屑,像沾了片春天的尾巴。
法租界的公园离得不远,门口的梧桐树叶刚染上点秋黄,阳光穿过叶隙,在石板路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几个穿洋装的太太推着婴儿车走过,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卖花姑娘的吆喝,像首热闹的歌谣。
“往这边走。”丁程鑫引着她往湖边去,“那里有片芦苇,风一吹很好看。”
湖边的芦苇果然长得正好,青黄相间的穗子在风里轻轻晃,像谁挥着把把小扫帚,扫着天上的云。丁程鑫放下相机包,拿出那台修了许久的相机,对着阳光试了试镜头,忽然笑了:“好了,能拍了。”
“是用了我的乙醚?”顾影想起那瓶洗钢笔的液体。
“不止,”他调着焦距,“还加了点松节油,是修钟表时用来擦齿轮的,没想到擦镜头也好用。”
他让顾影站在芦苇丛边,背对着湖水。“笑一笑,”他举着相机,眼睛凑在取景框上,“自然点就好。”
顾影有点拘谨,手不知往哪放,只好轻轻揪着裙角。风忽然吹过来,掀起她的头发,也吹得芦苇沙沙作响。“就是这样!”丁程鑫轻声说,随即听见“咔嚓”一声,快门像只轻巧的甲虫,把这瞬间衔进了镜头里。
他又换了几个角度,让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本书。阳光落在书页上,字里行间都像撒了金粉。顾影低头看书,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半蹲在地上,认真地调整着相机的角度,衬衫的后颈沾了片芦花,像只停驻的白蝴蝶。
“好了。”丁程鑫放下相机,额角渗着点薄汗,“过两天洗出来给你。”
“谢谢你。”顾影合上书,忽然发现他的相机包上挂着个小小的物件,是片用铜丝弯成的叶子,和他送的那个铜书签很像。
“这是?”她指着那铜叶。
“做书签剩下的铜丝,弯着玩的。”他把铜叶摘下来,递给她,“配你的布裙正好。”
铜丝很软,顾影把它别在裙角的纽扣上,冰凉的金属贴着布料,倒添了点俏皮。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看见几只白鹅浮在水面上,红掌拨着清波,像画里游出来的。
“你以前教书的时候,学生多吗?”顾影想起他说过在学堂教物理的事。
“不多,十几个吧。”他望着湖面,“都是些想读书的孩子,有的家里是开杂货铺的,有的是拉黄包车的,凑钱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