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张妈剁肉馅的声音,咚咚地敲在年关的鼓点上。
丁程鑫一早就出去了。巡捕房的赏金果然给得爽快,他说要去码头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怀表赎回来。顾影替他把藏蓝棉袍烫得平平整整,袖口的那片叶子在蒸汽里若隐若现,像藏了个春天的秘密。
“顾小姐,快来贴福字!”张妈举着张红底黑字的福字,在门框上比划,“小丁师傅说要倒着贴,福气才能‘到’。”
顾影踩着凳子把福字贴好,浆糊在指尖凝成黏黏的白。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福字轻轻晃,像个咧着嘴笑的娃娃。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这天教她剪窗花,红纸上的喜鹊和梅花,剪得比真的还热闹。
傍晚时,丁程鑫回来了。他的棉袍上落满了雪,像裹了层糖霜,手里却空空的。“没赎回来?”顾影递过毛巾,看见他眼底的失落。
“那胖子要价更高了。”他擦着脸上的雪,声音有点哑,“说过完年再涨,摆明了不想还。”
顾影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却伸手替他拍掉肩上的雪:“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等开春我们攒够了钱,买块新的银壳子,比那旧怀表好看十倍。”
丁程鑫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笑了:“你说得对。”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没赎回怀表,却给你买了这个。”
是包蜜饯,有金橘有话梅,都是顾影爱吃的。“在四马路的南货铺买的,老板说这是苏州的手艺。”他捏了颗金橘递到她嘴边,“尝尝,甜不甜?”
金橘的甜混着点酸,像把年关的滋味都含在了嘴里。顾影含着蜜饯,看见他棉袍口袋露出半截红绳,抽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布老虎,针脚歪歪扭扭的,却绣得虎虎生风。
“自己绣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学着玩的,给你压惊。”
顾影把布老虎挂在书桌的铜钩上,老虎的尾巴刚好扫过相框,照片里的芦苇仿佛也跟着晃了晃。她忽然觉得,这歪歪扭扭的布老虎,比任何金银首饰都珍贵。
年夜饭很丰盛。张妈做了红烧鱼,说要“年年有余”,还蒸了八宝饭,糯米里裹着豆沙和蜜饯,甜得能把心都化了。丁程鑫喝了点黄酒,脸颊泛着红,眼角的痣在灯光下闪着,像颗喝醉的星子。
“明年,”他忽然放下筷子,眼睛亮得惊人,“明年开春,我们就去租铺子。我已经看好了,四马路拐角那家,窗户朝南,能晒着太阳修钟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