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牧打针时裴牧轻声叫娘,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哽在喉头,只能无言地看着裴牧。
裴牧却并不看他,仍望着那半弯月亮。
“是以前交好的贵族出面求情,家中尚未及冠者,才保下性命,只被贬去岭南干苦工。那年我十一,兄长十三,另有一位弟弟,不过五岁。”
“他们现在在哪里?”江清淮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干涩地好如失音琵琶。
“岭南山高水远,兄长半路被抓去充军,此后音讯全无。弟弟……饿死了。”
“裴牧……”江清淮不知如何安慰,看他垂在身前的手仿佛枯枝一般落着,忍不住上前握紧住那双手。
裴牧的手比江清淮大上很多,江清淮甚至握不全,只摩挲到他掌心粗糙的老茧,传来沉默的温度。
“清淮。”裴牧终于看向他,眼神似明月,好像早已经对那些往事释怀,“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涉险。你今日帮了我,日后我的身份被查出来,必然牵连到你……”
江清淮连摇头:“我不怕这个,我只希望……你别走。”
裴牧叹了口气:“若是被查出来,可不单单是……”
江清淮却伸手抵住裴牧的唇,朝他认真地摇了摇头,他眼圈通红,声音都发软:“求你了。”
可他在求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裴牧只觉一股槐香萦绕在那指尖,醇厚却又轻盈,像藏在酒巷的纯酿,只借着清风漏出一缕。
单单那么一缕,裴牧便无法拒绝,望着那双眼睛,到底还是点了头。
皙白的指尖收了回去,迎面却是满袖清香,江清淮直直朝他扑来,结结实实将他抱住,还算不上熟悉的温度贴近,烫得他心跳不止,无措地不知如何安放双手,目光更是慌乱,丝毫不敢直视怀中人,只能匆匆落在院中那槐花上,像是突然学会了欣赏。
“裴牧……”那温度的主人声音发闷,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裴牧看向怀中人,江清淮不算低,却实在瘦弱,此刻说是抱着他,却更像被他揽在怀中。
想到第一次见江清淮时对这人的印象,再看那身黑衣下瘦弱到仿佛一只手便能攥紧的腰肢,他喉结一滚。
瘦弱,苍白,娇气,单纯,连夏日荷塘的白莲花都比他蓬勃……却反红着眼眶来安慰他的江清淮。
明明被灭门的是他,背负骂名的是他,孤立无援的更是他,为什么江清淮看起来会比他更难过?
裴牧想不明白,却垂下目光,将手落在江清淮身上,回了他一个极轻极轻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