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那一刻,他突然有些懂了那些说法。
时异事殊,一切他所以为会留在他身边的,最后都离开了;一切他所以为会离开他的,最后还是回来了。
那些人也没说错,物是人非,热闹不再,旧钢厂入不敷出,几经合并,最后才勉强保住。
家乡在不知不觉中由盛至衰,一年内亲人死尽,从此六亲无靠,人生所有重大变故都发生在正当年,回头再看,自己已经到了开始衰老的年纪,冰与雪,纠缠久,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只是从前,他以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命运是如此一败涂地。
直到他看见应忻坐在岩石上,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一堵高高的红墙,想妈妈。
他才恍然发现,原来到此凄凉的不止他一人,他曾以为的早已风光无限的应忻,其实从来没有真正风光过,
无尽的天,无尽的雪,无尽地映照在他眼前。闻确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应忻身边。
怀里的水果罐头的汤叮叮哐哐地响着,闻确在应忻左边站定。
他比应忻高不少,也壮实不少,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应忻旁边,刚好能遮住所有从他身后吹向应忻的风。
应忻只是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庙宇,丝毫未察觉身边的动静。
过了半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瓶开了盖子的罐头,腾腾的热气从罐头里飘出来,带着水果的甜香。
这罐头没凉,全靠闻确一直在怀里捧着,一路都宝贝似地护着。
应忻垂眸,冻得发红的手接过眼前的罐头。
明明是买给闻确的,他怕闻确在山上会冷,到时候至少还能吃口热的暖和暖和。
没想到,最后都进了自己肚子。
闻确站在风口,在身侧护着他吃完罐头。
没有勺子,应忻只能捧着瓶子喝。
眼睛片被雾气结满,脸和嘴唇都冻得发白,白皙修长的手指不住发抖,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长长的外套垂在地上,从闻确的角度看去,显得单薄又瘦弱。
天色越来越暗,北风吹得越来越猛,闻确把手搭在应忻的肩头,温声道:要是冷了就回家吧。
没想到应忻一把抓住肩头的手,若即若离地握着,半晌才哑声问:你高考之后去哪了?
闻确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蒙了,他当然可以告诉应忻自己当年发生的一切,毕竟应忻都已经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他没必要再瞒着。
可是眼下应忻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说起,大脑拼命组织语言,还没等他说,应忻就抢先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