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永琰越来越响亮的哭声,和景娴死一般的沉默。
时间仿佛凝固了。烛火在两人之间跳动,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暴怒如狮,一个沉默如石,中间隔着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婴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弘历看着景娴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着她连眼泪都不肯在他面前流的倔强,心口的怒火突然像被泼了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疼。
他忽然觉得很累。像打了一场败仗,用尽了力气,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呵……”一声短促的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比哭还难听。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哭得满脸通红的永琰,小家伙还在抽噎,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像在替他委屈。
弘历永琰……
弘历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疲惫的沙哑,他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动作笨拙得像个新手,弘历咱不看了……额娘累了,咱让她歇歇……
他抱着永琰,转身往外走,龙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炭盆,溅起几点火星,很快又熄灭了,像他此刻的心。
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声音很轻地说:弘历景娴,他叫永琰。不管你认不认,他都是朕的太子,是你的儿子。
话音落下,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永琰渐渐低下去的哭声。
屋里只剩下景娴一个人,和跳动的烛火。她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在帐顶那片冰冷的金线花纹上,眼角有透明的液体无声地滑落,砸在枕头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
永琰……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得浑身发颤,却终究没发出一点声音。
有些债,一旦欠下,就再也还不清了。有些恨,一旦生根,就再也拔不掉了。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无法抹平那些刻在骨头上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