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的暖阁里,百合香混着蜜浆的甜气漫在半空,却驱不散景娴周身那股子化不开的滞涩。
她坐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指尖却在袖笼里悄悄绞着月白绫罗的袖口。眼前的小几上摆着刚炖好的冰糖燕窝,银匙浸在琥珀色的羹汤里,映得她那张往日里总泛着桃粉的脸愈发苍白——是那种连上好的珍珠粉都遮不住的、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寡淡。
“娴儿,来,再喝口。”太后执起银匙,舀了半勺燕窝递到她唇边。玉扳指在暖黄的宫灯下泛着温润的光,和太后眼角的细纹一样,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爱。
景娴慌忙抬眼,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簌簌颤了颤。她想笑,嘴角却僵得厉害,只能微微仰头,任由那口温热的羹汤滑入喉咙。燕窝炖得极烂,甜意却堵在舌尖,咽下去时竟带着点发苦的涩——就像那日偏殿梁柱上渗下来的、混着灰尘的雨水味。
“慢些,瞧你急的。”太后放下银匙,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指腹触到景娴耳后的肌肤,冰凉一片,惊得太后眉峰微蹙,“这几日怎么总不见好?前儿个太医来诊脉,说你是忧思过度,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有什么烦心事?”
景娴的肩膀猛地一缩,像是被针尖扎了下。她垂下眼,盯着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那双手原本总是带着暖意,如今却凉得像浸在冰水里,指节都泛着青。
钮祜禄景娴回姑母……没有的事。
她的声音细得像根棉线,尾音打着颤,钮祜禄景娴许是……许是前几日淋了些雨,还没好利索。
“淋了雨?”太后挑眉,指尖在她耳后多停了片刻,“那日御花园的雨是急,但你身边跟着四个宫女,怎么会淋着?”
景娴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裙摆,锦缎被绞出几道深痕。她不敢抬头,怕太后看见她眼底那片藏不住的慌乱。那日的雨哪是御花园的?是偏殿窗外砸下来的,混着她的哭声和弘昼身上的酒气,把她这辈子的体面都浇透了。
钮祜禄景娴是……是景娴自己贪玩,追一只白蝶跑远了些。
她胡乱编着借口,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钮祜禄景娴姑母别担心,真的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