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后台通往角儿们专用休息室的僻静小门外,卸下了沉重头面、只穿着素白水衣、脸上油彩尚未洗净的二月红,正对着班主低声吩咐:
“方才二楼东边第三个雅间,那位穿洋装的小姐,务必打听到是谁家千金,她…是何时来的?为何之前从未见过?”
二月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卸去了台上的婉转,显出属于年轻男子的清朗。
班主连连点头:“二爷放心,小的这就去打听,定给您问个明白。”
二月红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二楼雅间的方向,眉心微蹙。
方才台上惊鸿一瞥,那抹清丽绝伦的身影便深深印在了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超脱了凡俗的美,干净得不染尘埃,与这喧嚣的梨园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他所有的心神。
就在这时,光莹正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准备随着人流离开。
她低着头,小心护着手帕里的糕点,生怕被人挤坏了。
那顶钟形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帽檐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小段白皙优美的颈项。
二月红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格外显眼的小姑娘,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漏跳了一拍。
是她!
一走一动之间,竟然比台上惊鸿一瞥更加清晰、更加生动。
二月红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上前,脚步都迈开了半步。
然而,脸上未洗净的油彩,身上这身不伦不类的水衣,让他猛地顿住。
这般狼狈模样,怎好唐突佳人?
没办法,二月红只好眼睁睁看着那个精灵般的少女,随着人流消失在梨园大门外,汇入华灯初上的长沙街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怅然若失瞬间攫住了二月红。
十八年来,二月红见过无数美人,台上台下,或端庄,或妩媚,或清丽,却从未有一人,能让他只看一眼,便如此失魂落魄,仿佛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挠了一下,又痒又空。
“查!”二月红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势在必得,他转身快步走回后台。
“用最快的速度,我要知道她是谁,她的来历,以及现在住在何处!”
那抹小洋装的倩影,如同最上等的水墨画,已然深深烙印在二月红心间,再也无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