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个象征着过往荣耀与罪孽的奖杯扔进垃圾桶后,安旎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锈蚀的枷锁。她回到屋内,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但眼神却前所未有地清澈和坚定。
她缓缓走到客厅,在周斯越的轮椅前蹲了下来。这个姿势让她能够平视着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他身上。
此刻,她看着斯越的眼神,不再带有任何一丝检察官的审视或大姐姐式的怜爱。那是一种纯粹的、专注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母性的温柔。她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个孩子。那些纷扰的职业困惑、沉重的身份枷锁、外界的评判标准,在这一刻都被彻底隔绝在外。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孩子。
“斯越,”她开口,声音轻软得像羽毛,却蕴含着大海般深沉的情感。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欠下的罪孽,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恐怕一辈子,甚至两辈子都不可能赎清。那瓶幸运星像一座永恒的道德丰碑,立在她的心里,提醒着她永远的亏欠。
但这并不妨碍她许下未来的愿望。
“下辈子,”她看着他清澈却懵懂的眼睛,轻声问,“我们还做母子,好吗?”
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下辈子”这个概念对斯越来说可能太抽象,他无法理解轮回转世的复杂与渺茫。
她立刻换了一种更直接、更贴近他理解能力的说法,尽管这说法本身依然带着诗意般的忧伤:
“我们永远做母子,好不好?”她微微歪头,试图捕捉他眼中的每一丝情绪,“可是,永远……中间会有好多次,我和你,可能会走散。就像……就像进到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宇宙里,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
她用手比划着,试图描绘那种虚无与分离。
“在那样的黑暗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恐惧,也是期盼,“你还能找到妈妈吗?”
周斯越安静地听着。他或许不能完全理解“黑暗宇宙”的比喻,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安旎话语里那份近乎哀求的、深沉的爱与不舍。他看着她盈满泪光却无比温柔的眼睛,那里面的光,是他混乱世界里最稳定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