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意总来得猝不及防。
前几日还缀在枝头的桂子，一夜风后便落得干干净净。
寒仪宫的阶前积了薄薄一层金红的碎叶，被晨露浸得发潮，踩上去软塌塌的，像揉皱的锦缎。
王昭君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冰纹刺绣——那是她临行前，北夷宫里最手巧的绣娘为她绣的，说这纹样能“镇住体内的寒气”。
可如今看来，倒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身份。
“公主，宫门外传报，北夷使者求见，说是……带来了王上的口信。”侍女青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自中秋宴刺客事发后，寒仪宫的气氛就一直紧绷着，连侍女们说话都不敢抬高声音，生怕触到王昭君的愁绪，或是被宫外的守卫听了去。
王昭君握着刺绣的指尖猛地一紧，绣线勾住指甲，沁出一点细小红痕。
北夷使者？这个时候来，绝不会是单纯带来父王的口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起身理了理衣襟：“知道了，让他在偏殿等候，我即刻便去。”
青禾应了声“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王昭君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月白色的宫装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眼下淡淡的青影藏不住连日的忧虑，唯有那双眼睛，还带着几分未被磨去的澄澈。
她抬手将发间的银簪扶正，那是武则天前日“赏赐”的，说是“北夷公主当配这般素雅之物”，可她总觉得那簪子冰凉的触感，像贴在皮肤上的一块冰，时时刻刻透着监视的意味。
走出内殿时，庭院里的风正卷着落叶打转。
守卫比往日又多了两拨，个个腰佩长刀，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的身影，像盯着猎物的鹰。
她垂下眼帘，脚步平稳地穿过庭院，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怀中的青莲玉佩——那是李白前日送她的，触手温润，总能在她心慌时给她一点支撑。
偏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王昭君推门进去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熟悉的膻气——那是北夷草原上特有的羊脂香，混着皮革的味道，瞬间勾起了她对故乡的回忆。
殿内站着两个身着北夷服饰的人，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脸上留着络腮胡，额间系着狼头图腾的额带，正是北夷左相脱脱不花手下最得力的亲信，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