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二月,料峭春寒垂花门一直蜿蜒到后院的绣楼,像极了一条蛰伏待醒的火龙,铺天盖地宣告给所有人。
郑玉卿是昨夜才歇下一个时辰,前几日备嫁的琐碎已让她眼底凝了层淡淡的青影。
可天还没有亮透,窗外便传来了婆子们轻手轻脚的动静,不是催促,是怕惊扰了这位即将出嫁的娘子,却又不得不按时为她梳妆。
六娘子脾气很好,但休息不够的时候,就要另当别说了。
但今日怎么着都不能继续让她睡了。
最先进来的是郑玉卿从荥阳带来的贴身丫鬟云岫,手里捧着铜盆,热水冒着袅袅的白汽,氤氲了半扇窗棂。
“娘子,该起了。”云岫的声音压得极轻,指尖刚触到锦被,便见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郑玉卿眉眼间总带着几分疏冷,连笑时也像是隔着一层薄雾,难见真切。
可此刻她刚醒,长睫上还沾着点未散的睡意,眼神朦胧地扫过满室的红——红帐、红枕、衣架上搭着的霞帔一角,那抹浓烈的色彩像是有温度,竟让她眼底的清冷淡了些。
看的云岫都不自觉脸红,即便跟了她家娘子十多年,依旧受不了这种盛世美颜。
“时辰到了?”
她坐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锦被上绣着的并蒂莲。
大婚一日一日的逼近,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做荥阳郑氏的女公子了,之后再提起,便是琅琊王妃了。
“快了娘子,夫人让咱们慢慢妆,仔细些才好。”
云岫笑着将她扶起,又上来两个手脚麻利的婆子,捧着妆奁围了过来。
铜盆里的热水换了三回,丫鬟们用浸了温水的锦帕细细擦拭她的脸,又敷上一层薄薄的珍珠粉,衬得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莹润。
描眉时,挽月特意选了支螺子黛,细细勾勒出远山般的眉形——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弯月眉,郑玉卿的眉峰略挑,添了几分英气,此刻染上黛色,倒与她眼底的光相映成趣。
胭脂选的是最正的海棠红,轻点在两颊,像是春风拂过枝头,骤然绽开的花。
最费功夫的是盘发,郑氏请来了京中最擅梳新娘发髻的刘妈妈。
及腰的长发被一点点绾起,插上文官娘子们羡煞的点翠嵌珠步摇,又戴上那顶足有三斤重的凤冠。
凤冠上的九只金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