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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的晨光,像一把迟钝的钝刀,吃力地切开了坤宁殿琉璃瓦上沉甸甸的夜露。薄薄的金色流淌过殿脊威严的鸱吻,却未能渗入那扇紧闭的朱红殿门后森严的沉寂。殿内,浓郁的茶烟弥漫,丝丝缕缕缠绕在梁柱之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沉滞,压得人胸口发闷。
早已候着的宫妃们,按着品阶高低,静默地坐在各自的绣墩上。锦垫柔软,裙裾层叠铺展,色彩虽繁复,却无一不守着规矩的藩篱,不敢有半分僭越。无人低语,只有衣袖偶尔拂过木座边缘的轻微窸窣,或是发间珠钗金步摇在动作间发出的、细碎到几乎听不见的叮咚声,更衬得这片死寂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空气凝滞,仿佛连殿外偶尔掠过的鸟雀也识趣地噤了声。
那扇沉重的殿门终于被两名内侍合力推开,发出滞涩悠长的“吱呀”声,将殿内凝滞的空气搅动起一丝微澜。郭皇后一身明黄凤袍,在几位贴身宫女的簇拥下,步履沉沉地走了进来。
郭皇后面容端丽,只是那精心描画的眉眼间,透着一股驱不散的阴翳,沉沉压在眼底,如同暴雨将至前晦暗的天色。
郭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目光缓缓扫过下首众人,像冰冷的泉水漫过每一寸地面。
她并未立即言语,只是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捻起面前小几上那只温润如玉的官窑茶盏。殿内静得可怕,只余下她指尖与细腻瓷壁摩擦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一下,又一下,刮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郭皇后人呢?
郭皇后扫视了一圈,显然她早已有目标。
郭皇后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尖,锐利地刺破死寂。她的视线并未落在任何一位妃嫔身上,只是专注地审视着手中茶盏里微微晃动的琥珀色茶汤,“那位昨日刚蒙圣恩、今日便该来奉茶的新妹妹,郦婕妤……怎么不见?”
侍立在她身侧的大宫女慌忙趋前一步,腰弯得极深,声音压得又低又细,带着明显的颤抖:“回禀娘娘,清早……官家身边的内侍省都知亲自来传过话了。说……说郦婕妤昨日侍奉圣驾,怕是……怕是有些乏了,官家特旨,免了婕妤娘娘今日的请安之礼,让她安心歇息,将养精神。”
“乏了?”郭皇后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那笑容却毫无暖意,反而衬得她眼底的阴翳更加浓重。她捏着茶盏的手指,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仿佛要将那薄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