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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繁复的丧仪持续了整整一日。
寒风侵骨,金砖冰冷。妃嫔们早已跪得膝盖麻木,哭声也渐渐变得嘶哑无力。
唯有赵祯,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姿势,沉默而固执地完成着每一个叩拜的礼节,仿佛要将所有的悲痛都倾注在这无声的仪式里。
直到夜幕低垂,宫灯次第亮起,在素白的世界里投下昏黄摇曳的光晕,这场压抑至极的丧礼才暂告一段落。
夜已深沉。
万籁俱寂,只有巡逻侍卫单调的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为太后守灵的僧人诵经声,更添凄凉。
郦知媋卸下了沉重的丧服,只着一身素白中衣,坐在窗边。白日里强行压抑的疲惫和心头的沉重感汹涌袭来。她望着窗外惨淡的月色,毫无睡意。
忽然,寝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极轻、极缓地推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通传,没有脚步声。
一道熟悉的身影,裹挟着深秋夜露的寒气,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是赵祯。
他依旧穿着白日里的素白中单,外头只松松披了件玄色的大氅,发髻微散,几缕发丝垂落额角。
白日里在灵前绷得如同拉满弓弦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脆弱。
烛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像一尊迷失在黑夜里的孤魂,目光穿过昏暗的殿内,直直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求,锁在窗边郦知媋的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温润如玉的帝王,而是一个在巨大悲痛中茫然无措、急需抓住一点温暖和依靠的孩子。
郦知媋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疼痛瞬间蔓延开来。她立刻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赵祯没有动,只是在她靠近时,像终于找到了归途的倦鸟,卸下了所有强撑的铠甲,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伸出手,不是帝王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紧紧抓住了郦知媋伸过来的手腕。他的手冰凉刺骨,还在微微颤抖。
“知媋……”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低不可闻,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脆弱。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