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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国丧期,如同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在汴京宫城之上。白幡、素服、压抑的哭声和日夜不断的诵经声,是这段时间宫廷唯一的色调。赵祯严格遵守着最严苛的礼制:辍朝、素服、减膳、独居福宁殿偏殿,隔绝一切宴乐与女色。他如同一个精准的礼仪机器,在朝堂上处理着因太后崩逝而暗流汹涌的政务,在灵前主持着繁复的祭奠仪式,面容沉静,举止端凝,唯有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郁,泄露着内心的重压。
郦知媋与其他妃嫔一样,恪守着各自的规矩,在深宫中默默度过这段肃杀的时光。
与苗才人的联系也仅限于眼神交汇时的无声安慰。她偶尔会想起丧礼那夜赵祯在她怀中流露的脆弱与复杂心绪,那份沉重让她感同身受。
终于,漫长的二十七日过去。
象征着除服的“禫祭”仪式在庄严肃穆中完成。沉重的斩衰重服被换下,宫中的白幡素纱也陆续撤去,虽然哀思未尽,但宫廷生活终究要重新恢复它的脉搏。
这一日黄昏,福宁殿的灯火比往日亮得早些。
赵祯处理完最后一本奏疏,捏了捏疲惫的眉心。
殿内熏着熟悉的松墨香,驱散了数月来萦绕不散的檀香与冰雪气息。他起身,没有传辇,只带着张茂则,踏着暮色,步履比往日轻快几分地走向郦知媋的寝殿。
殿内,郦知媋刚用过晚膳,正倚在窗边看书。
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和草木萌发的清新气息吹入,驱散了最后一丝丧期的阴冷。
她听到熟悉的、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抬起头,便看见赵祯一身月白常服,踏着暖黄的灯光走了进来。
数月未见,他清瘦了些,下颌线条更显清晰,但眉宇间那层沉郁的阴霾似乎消散了大半,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温润,甚至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轻松和释然。
看到郦知媋,他唇角自然而然地弯起一个真实的弧度,不再是强撑的威仪或刻意的温和。
“在看什么?”他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俯身看向她手中的书卷。是那本翻得有些卷边的《武经总要》。
“随便翻翻。”郦知媋放下书,仰头看他,眼中也带着笑意,“官家今日……看着气色好多了。”
赵祯在她身旁坐下,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依旧带着点凉意,但不再是丧期那种刺骨的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