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熨帖着墨兰微凉的指尖,像一道细微却执着的暖流,悄然汇入她沉寂许久的心湖。院子里狼藉依旧,可那弥漫的绝望与暴戾,却已随着他滚落的泪和那句笨拙的“对不起”,烟消云散。
下人重新煎了药送来,浓黑的药汁在白玉碗里晃荡,散发着苦涩的气息。赵瑾这回没再抗拒,甚至不用墨兰催促,便接过去,眉头都不皱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喝的不是苦药,而是什么琼浆玉液。只是放下碗时,嘴角残留的一点药渍,和他下意识蹙起的眉头,泄露了那滋味并不好受。
墨兰看着他这副强撑的模样,没说什么,只默默递上一杯温水。
赵瑾接过,咕咚咕咚灌下,冲淡了喉间的苦涩,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抬眼看向墨兰,眼神清亮了许多,虽还带着病中的虚弱,那底子里的桀骜与生气,却已重新点燃。
“喂,”他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碰了碰她依旧被他握在掌心的右手,“你那日……在宫里,为什么……”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有些挫败地放弃了文绉绉的说法,“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始终扎在他心里。即便此刻雨过天晴,那细微的痛感依旧存在。
墨兰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抽回手,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右手上。“那是宫宴。”她声音平静,“陛下,娘娘,满朝命妇都在。殿下若当真拉我走了,明日弹劾齐王府和盛家的奏折,便能堆满御案。”
她抬起眼,看向他:“殿下可以不在乎,齐王府或许也能扛下。但盛家呢?我父亲区区五品,根基浅薄,经不起任何风浪。”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我也……经不起。”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赵瑾心上。
他怔住了。他一直以为她是不愿,是嫌弃他的鲁莽,是更看重那所谓的“规矩”和“体面”。却从未想过,她那看似冰冷的拒绝背后,藏着的是对家族、对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和一份他从未体谅过的、如履薄冰的艰难。
一股混杂着懊恼、心疼和更深沉理解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喉结滚动:“我……”
“我知道殿下不在乎那些。”墨兰打断了他,眼神清冽,带着一种看透的了然,“殿下活得恣意,是天生的骄阳,可以不管不顾。但我不是。我只是一株依附墙角生长的藤蔓,一阵稍大的风,就可能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