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撩袍在冰凉的台阶上坐下,如同第三只石狮静默黑夜。
他想了很多,问清自己的内心。
落魄时倾慕南雁姑娘,是发自肺腑的钟情?
还是溺水之人,别无选择,在绝望中本能抓住触手可及的浮木,错把感激当作了爱恋?
又或因为她真的曾那样毫无保留地走进过他荒芜的内心,在那片废墟上种下了一株名为“南雁”的藤蔓。从此根深蒂固,缠绕入骨,再也容不下旁的花草?
更深、更冷的念头悄然浮现:若他日金榜题名,重振门楣,恢复了昔日宋家的荣光与显赫……
到那时,他宋慎之,会不会在权势与繁华的迷眼中,生出别的、连此刻的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妄念?
他会负了那样好的南雁姑娘吗?
宋慎之想了许久,也想了很多,甚至推演了各种可能性。
直到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碾过寂静的石板路,停在了行馆门前。
车帘掀开,南雁裹着一身夜露微凉踏下车来。
抬眸的瞬间,她看见了那个静立在阶前的身影。月光如水,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
她微微一怔,脚步顿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反倒是宋慎之,在四目相对的刹那,从容向前一步。
月光落在他身上,洗去了白日案牍劳形的疲惫,只余下读书人特有的清雅风骨。
他唇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声音低沉而清晰,“南雁姑娘,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南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微颤,手指绞紧了披风的系带。
宋慎之再上前一步,郑重其事朝她拱手一揖,“就是特地来问问姑娘……”忽然就卡住了。
总不能还问,“能不能让我日日教你习字”吧?便是换了个说法,“我,饿……”
南雁愕然,眨了眨眼,看着他略带窘迫的神情,一丝笑意忍不住从心底漾开,“那,你跟我走,我给你做碗面吃?”
宋慎之脸上的笑容在夜色中舒展,“好。”
南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引他走向行馆后厨。
不多时,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葱小面便摆在了小桌上。
一碗堆得满满的,面条根根分明,卧着金黄的荷包蛋。碧绿的葱花点缀其上,香气扑鼻,那是给宋慎之的。
另一碗则分量少,是南雁自己吃的。
宋慎之端坐桌前,执箸的动作不疾不徐。
他吃得很安静,细嚼慢咽,没有一丝吸溜或咀嚼的声响,只有碗筷偶尔轻碰的细微叮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