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我还能活下去吗?”
“别胡说,医生说病情并不严重,只要配合治疗,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鸿影从她那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里读到了相反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敏曦不胜怜爱地端详着那张心爱的憔悴的脸,他却堆着疲倦的笑容勉力安慰她,教她放心。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啊,多少年来,两人的温情始终如一,彼此手拉着手相濡以沫。当年的许多往事在老年人心中依然保存得很新鲜,像小溪中的鹅卵石一闪一闪地显现出来。他俩的眼神交汇在一块,仿佛在说:你眼角的鱼尾纹,我是认得的,我知道它们是何时一条条刻下来的;你稀疏的灰发一天天地褪色了,有多少是因为我才变白的;你细腻的脸在和我同甘共苦中变得粗糙了;你的灵魂,因为与我一同患难与共才走向衰老。一切往昔的岁月恍如隔日。
“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啊!转眼我们都老了。”
“你还是那么美。”
“老太婆也美?”
“敏曦……”
“嗯?”
“和你在一起真好。”
“鸿影……”
她扑上去抱住他的头,把他搂得紧紧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腮帮淌下,哭得心都要碎了。
自从父亲住院以来,聿君每天都会到医院探望他。两人的角色似乎颠倒了,躺在病床上的鸿影像个受惊的孩子,而聿君则像位慈爱的母亲。她坐在病床边为父亲朗读他最喜爱的《哈姆雷特》: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死了,睡着了,什么都完了……”
听着女儿轻柔的声音,鸿影的情绪又恢复到欢乐中。年轻的气息为这个垂危的病躯注入了生命的活力。他的胸闷减轻了,脉搏跳动有力了,眼睛闪烁出炯炯光泽。他自言自语道:
“活着多幸福啊!我的病快好了,马上痊愈了。明天轮到我来讲故事吧!”
鸿影回想着过去的生命进程,追忆着无数条水流。首先映入脑海的便是他那强烈的自我。自形成以来,自我就膨胀得像睡莲,铺满了整个荷塘,绽放于水天之际。自我觉醒的光芒穿透岁月的微光,撩开了文学的神秘面纱,使它根植于生命之中。伴随他成长的是两种存在:一个是实体的有限,另一个是精神的无限。瞬间喷发的潜意识只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冲到生活表面。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