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几个南方来的富商正围着账房,为包下暖龙车后几趟专线讨价还价。一个穿着绸面皮袄、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慢条斯理地品着伙计奉上的热茶,不时轻咳两声。
“孙老,您这咳疾,北境天寒,可得仔细将养着。”客栈管事满脸堆笑,弯腰递过一小碟蜜渍金桔。
孙老捻起一颗金桔,微微颔首:“无妨。倒是老夫那随行的小厮,昨夜贪嘴多吃了些烤羊肉,今早跑肚跑得腿软。烦请管事的,唤个懂医的来瞧瞧?”
“好说!好说!”管事立刻转身,朝后堂喊道,“去!请陈先生来!给孙老的小哥看看!”
不多时,一个穿着干净青布棉袍、提着个小药箱的中年人匆匆从后堂出来,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径直走向孙老那桌。他给小厮把了脉,问了症状,又从小药箱里拿出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
“小哥是脾胃受寒,加上肉食积滞。服此丸,温中化滞,半日即可缓解。”陈先生声音温和。
管事连忙奉上热茶。小厮服了药。孙老满意地捋着山羊胡:“有劳先生。诊金药资…”
“孙老太客气!”管事抢着道,“您是贵客,这点小事,客栈自当尽心!陈先生是咱们客栈常年供奉的,专为贵客们调理小恙!”陈先生也笑着拱手:“分内之事。”
王栓柱媳妇失魂落魄地站在客栈后门冰冷的巷子里,听着前厅隐约传来的笑语和管事殷勤的话语。
她看着自己冻得裂口、沾满油污的手,又看看手心里那三个冰冷的铜板。暖阁客栈那扇紧闭的后门,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她最后望了一眼前厅灯火通明的方向,那里温暖的光晕里,大夫正躬身送走富商。她猛地转身,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着跑回丙字区那间冰冷的小屋。
炕上,王栓柱烧得昏沉,腿上的伤口散发着不祥的气味。孩子饿得哭不出声,蜷在炕角。
王栓柱媳妇扑到炕边,看着丈夫灰败的脸色,又看看空空的屋子,一种灭顶的绝望攫住了她。她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额头狠狠磕向坚硬的冻土,发出沉闷的声响,一遍,又一遍,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老天爷啊…开开眼吧…”
隔壁的张婶被惊动,推门进来,看到这景象,吓得倒抽冷气:“栓柱家的!快起来!作孽啊!”
她费力地拉起瘫软如泥的媳妇,看着王栓柱肿胀发亮的腿,眉头拧成疙瘩。“这…这得赶紧想法子!这么烧下去,腿烂了,人就没了!”她压低声音,“去…去矿场…找赵管事!矿上伤了人,不能不管!契约…对!契约!”
王栓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