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这里住了整整半月。
苏培盛若是有本事寻到这穷乡僻壤,早该在外头急得跳脚了。胤禛夜夜听着风声,想象着那太监尖利的嗓音在京城内外嘶喊"找不着王爷,咱家脑袋都得搬家",心里竟生出几分恶劣的快意。可更多时候,他只是盯着窗外那轮与王府里一模一样的月亮,想:若能就这样过下去,该多好。
这念头荒唐得可笑。他爱新觉罗·胤禛,竟要为了个绣坊女子,抛下九子夺嫡的棋局,在这破落小院里当一辈子"阿禛"?
可当他看见阮明姝在晨光中为他缝补衣裳,侧脸被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当她端着热汤面,用那双冻得通红的手往他面前推时,说"快吃,别凉了"——他便觉得,江山社稷、九五之尊,似乎也没那么要紧了。
他贪恋这份烟火气,贪恋她唤他"阿禛"时眼底没有敬畏,只有纯粹的关切。
所以他默许自己再多留几日,再多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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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起初是惶恐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生得龙章凤姿,气度不凡,却偏要抢她手中的斧头,说"你去坐着"。她坐在门槛上,看他卷起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斧起斧落,木柴应声而裂,动作利落得像在战场上斩将夺旗。可不过半个时辰,那养尊处优的掌心便磨出了血泡,有几个已经破了,渗出血丝。
"阿禛!"她惊呼着跑上前,"你快停下!"
"无妨。"他还要再劈,却被她攥住了手腕。
"怎么无妨!"她声音都急得发颤,拉着他进了屋,翻出自己珍藏的伤药——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点桂花油。她低着头,用指尖蘸了油,轻轻点在他掌心的血泡上,眼泪却一滴一滴砸在他手背上。
"你……"胤禛怔住了,"哭什么?"
"你糟蹋自己。"她哽咽着,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扫过心尖,"我这些粗活做惯了,你何苦来受这份罪?"
他沉默片刻,忽然用另一只手覆上她的发顶,声音低哑:"你的日子,我想试着懂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