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饭桌上的鎏金烛台猛然爆出一朵灯花,映得满室流光溢彩。路垚咬着半片腊鹅肝,还未及细嚼,乔楚生却忽然倾身过来,银箸轻挑,夹走了他筷尖挂着的一抹油脂。这一动作惊得年轻人险些被口中的黄酒呛住。“慢些吃。”男人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唇角残留的酱汁,貂绒袖口顺势沾上点点油星,“当年在码头捡到的小叫花,如今倒是学会暴饮暴食了。”路垚攥着红玛瑙酒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三年前那个暴雨肆虐的夜晚,货箱缝隙间漏下的冷光至今仍刺痛他的记忆。乔楚生说起往事时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故事的主角并非自己,可路垚却清楚记得,那件染血的衬衫如何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而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窗外烟花骤然炸开,炽烈的火光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乔楚生起身推开雕花木窗,夜风裹挟着雪粒扑面而来,在他玄色长衫上积起一层薄霜,如撒了细盐般斑驳。路垚望着男人被火光镀上一层金辉的侧脸,忽然注意到他的鬓角竟悄然藏了一根白发。“四爷……”话刚出口,便被烟花的轰鸣声吞没。乔楚生转头看向他,眼底映着满城璀璨灯火:“怎么?”“您瞧这满天星子,”路垚指尖虚点向夜空,“倒像是年前您从苏州捎来的糖霜梅子,撒在黑绸上似的。”话音未落,他的腕间突然一紧——原来乔楚生不知何时绕了一截红绳在他腕上,另一端则牢牢系在自己的拇指上。“老派规矩,”男人轻捻朱砂绳结,笑意浅浅,“除夕要系同心结。”掌心相贴处传来彼此的脉搏跳动,混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八仙庆寿》琵琶调子,竟比灶膛里的火焰还要灼人。西楼灯笼的光影将两人的轮廓投映在雪地上,交叠成并蒂莲般的纹样,缓缓舒展开来。路垚低头看着乔楚生衣襟下若隐若现的暗纹,思绪忽然飘回那日为他缝合枪伤的情景,指尖触及肩胛骨凹凸的疤痕时,那种触感依旧鲜明。“四爷,”他微微扯了扯红绳,“您当年在法租界……”“叮——”廊下铜铃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乔楚生神色微变,揽住他腰际的手骤然收紧。路垚抬眼时,只捕捉到一道黑影掠过月洞门,雪地上留下半枚湿漉漉的脚印。“怕是野猫蹬翻了檐角冰凌。”乔楚生漫不经心地斟酒,但袖口却不着痕迹地罩住了路垚的琉璃盏。琥珀色的黄酒在杯中泛起涟漪,倒映出男人眉峰间倏忽凝重的神色。路垚摩挲着腕间的红绳,想起暗巷里那双阴鸷的眼睛。彼时,乔楚生的貂裘披在他的肩上,玉戒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而望远镜镜片折射的寒芒,分明对准了两人交叠的衣摆。“四爷,”他伸手抓住对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