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生疼,但他们却浑然不觉。
他们看着眼前这狂热的一幕,眼神里的情绪,比他们逃亡路上喝过的泥水还要复杂。
当初,他们跟着罗绍威在修罗场般的北方血战,九死一生,换来的是什么?
是背叛,是家破人亡,是连条狗都不如的仓皇南逃!
他们战死的兄弟,尸骨都无人收殓,家人更是被当做牲畜一样,被朱温的军队肆意凌辱、屠戮。
可在这歙州,这些在他们看来还是新兵蛋子的南人,不过是打了几个月的顺风仗,竟能得到如此惊心动魄的重赏!
活着的,拿钱拿到手软。
战死的,抚恤丰厚到能让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这强烈的反差,让他们那颗早已麻木的心泛起波澜。
羡慕?嫉妒?
不。
是一种更原始的渴望。
人群中的不少人,默默地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远不及心中的那团火来得滚烫。
他们看着高台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刺史,看着他轻描淡写地挥手,便能引得万众欢呼,便能让士卒用命。
这,才是值得卖命的主君!
这,才是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最后的归宿!
几十个眼神灼热的魏博老兵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
十二月十八。
刺史府,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刘靖看着眼前两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几个月不见,他们都像是被换了个人。
庄杰黑了,也瘦了,皮肤是南方的烈日反复炙烤出的古铜色。
他一进门,脸上就挂着那种熟悉的的笑容,那股“自来熟”的活泼劲儿并没有因旅途的艰辛而消磨掉半分。
只是,如今这份活力不再是过去的跳脱,而是被一层风霜磨砺出的坚毅所包裹,表面看似平稳,底下却深不见底。
“启禀刘叔,崔家遍布南方的死士,共计二百三十三人,已尽数整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如同金石落地。
“属下亲自走遍了两浙、江南、江西、湖南四地,将潜伏的兄弟们一一甄别、联络。他们随时可以化作主公最锋利的暗刃。”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闽南、两广与蜀中,路途实在太过遥远,仅是来回奔波,便至少需要一年光景。属下在湖南时,曾遥遥南望,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搁置,未敢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