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羊城的秋夜,余热未散,空气里仍裹着潮湿,蝉声稀疏却执拗,像黏在耳畔挥之不去的低语,更添人心烦乱。
刘光奇推着自行车,随下班的人流挤出第二机械厂的大门。
晚风微起,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闷。
工友们三三两两,谈论着食堂的饭菜、孩子的学业、或者厂里最新的闲言碎语,声音嘈杂,却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传不进刘光奇的耳朵里。
去年那场副厂长职位的竞争,他最终落选了。
另一个资历稍浅、但据说在省里有关系的科长顶了上去。
消息宣布那天,老周厂长在家沉默地抽了半晚上的烟,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没再说什么。
周雨婷看着丈夫,眼神里有失落,但更多的是心疼。
她知道丈夫心里憋着多大一股劲,又承受着多大的煎熬。
岳母倒是私下念叨过几次:“要是当初……唉,光奇你就是太要强了。”
是啊,太要强。
刘光奇自己知道。
或者说,是那点可怜的自尊和无法面对过往的怯懦,绊住了他的脚步。
当时,只要他去联系上那个名震全国的二弟刘光天,莫说一个副处长,就是正处厂长,恐怕也并非难事。
机会就在手边,唾手可得。
但他没有。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十几年不闻不问,形同陌路,如今弟弟发达了,成了天上的人物,自己就眼巴巴地凑上去求好处?
他刘光奇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天立地的好汉,但这张脸,他还想要。
更重要的是,他怕。
怕看到二弟冷漠的眼神,怕听到嘲讽的话语,怕坐实了自己就是一个趋炎附势、无情无义的小人。
当年决定跟着岳父南调,他内心的挣扎远比外人看到的要激烈。
四九城有他的根,他的父母,还有他那两个弟弟。
但那时,年轻的刘光奇心里揣着更大的抱负。
尤其是二弟光天,当时竟然已经成了保卫科的科长!
从小到大,他刘光奇才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学习成绩好,听话懂事,是父亲刘海中整天挂在嘴边的骄傲,是要求两个弟弟学习的榜样。
而他那时只是个技术员,听起来体面,但在厂里,技术员一抓一大把,升迁慢,出头难。
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未来十几二十年的样子——熬资历,评职称,也许运气好能当个技术骨干,但想走上真正的领导岗位,难上加难。
父亲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