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的春潮在夜里悄悄涨满,水声贴着石阶一级级往上爬,像一条温顺又固执的蛇,把整座码头裹进湿润的呼吸里。芙宁娜把店门掩上最后一道缝,风铃在门楣上轻轻碰响,那声音被夜色放大,仿佛替她说了一句无声的“晚安”。花店里最后一盏灯熄了,只剩柜台后的油灯芯子还留着一点温热的红,像不肯离去的余烬。
我提着一只小小的藤篮,篮里装着今晚要带去海上的东西:两瓶刚温好的枫达,一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奶油包,还有一盏她亲手糊的纸灯——灯面是旧戏服的碎片,浅蓝底子上绣着极细的金线,像把碎落的星子重新缀回夜空。芙宁娜把围巾拉高,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亮得像海面最深处的那点磷光。我们并肩走出巷子,脚下是潮湿的青石板,石缝里钻出几茎倔强的青苔,踩上去软而凉,像某种温柔的挽留。
码头尽头停着那艘白船,船身被潮水推得轻轻摇晃,桅杆上悬着一盏小小的风灯,灯火在风里忽明忽暗,像一颗不肯安睡的心。我们把藤篮放进船舱,解开缆绳,船便顺从地离岸,像一匹识途的老马,知道我们要去的方向。桨是新的,木纹里还留着树脂的清香,划进水里时发出极轻的“吱呀”,像一声满足的叹息。
夜航没有月亮,天幕低垂,星子却密得像撒了一把碎钻。海面平滑得像一面被反复擦拭的铜镜,桨影划过去,便留下一道银亮的伤痕,又迅速愈合。芙宁娜坐在船头,把纸灯放在膝上,指尖拨弄灯芯,火光在她脸上跳动,像极小的浪潮。她忽然开口,声音被夜风揉碎,散在船舷两侧:“小时候,父亲常说,涨潮的夜最适合说话,因为海水会把声音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连星星都能听见。”
我没有接话,只是把桨放慢,让船随波逐流。远处,旧灯塔的残影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塔身倾斜,像一位佝偻的老人,却依旧固执地守着最后一片海。塔顶没有灯,只有风声穿过空洞的窗棂,发出低沉的呜咽。芙宁娜抬头望它,目光温柔得像在注视一位旧友。
“今天,”她轻声说,“我想对它说声谢谢。”
船靠灯塔基座时,潮水正满,石阶被淹没大半,我们踩着湿滑的礁石攀上去。塔内漆黑,却有一股久远的松木香气,像记忆深处某个温暖的角落。芙宁娜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铜铃,铃身刻着极细的花纹,是她亲手用锉刀一点点磨出来的。她把铜铃挂在残存的横梁上,轻轻一摇,铃声清脆,像一滴水落入深井,回声悠长。
“谢谢你,”她对着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