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昭父亲。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静夜里浮起来,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楚昭您还记得我娘吗?
楚临风刚灌下大半壶烈酒,此刻正歪在铺着厚毡的躺椅上,闻言打了个绵长的酒嗝,酒气混着含糊的话语漫出来……
“你娘……你娘是谁啊?”
话音未落,他便翻了个身,背脊对着楚昭,一头散乱的发丝垂在肩头,很快就响起了沉沉的鼾声,显然是醉得深了。
楚昭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父亲熟睡的侧脸上。
烛火在铜台里明明灭灭,将那张曾经俊朗的面容照得沟壑纵横,鬓角的白发在昏光里泛着刺目的白。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了许久,直到烛花“啪”地爆出一点火星,才缓缓勾了勾唇角,那笑意轻得像层薄霜,快得来不及在眼底停留,便自嘲般地散了。
他直起身,脚步放得极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廊下的小厮见他出来,忙躬身问道……
“公子,可要沏壶热茶暖暖身子?”
楚昭摇了摇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楚昭不必了。
他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
檐角的冰棱悬在半空,像一串串透明的刀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小时候总觉得楚家这府邸大得没边,朱红的廊柱一间连一间,雕花的窗棂后似乎总藏着窥探的眼,每一步踏出去都怕踩进什么看不见的陷阱里。
那些深宅大院里的阴私算计,像冬日的寒气一样无孔不入。
可如今长大了,再一步一步丈量着这些路,竟觉得也不过如此。
高门大院再深,也深不过人心;路径再曲折,走得多了,闭着眼也能摸到尽头。
朔京城的冬夜,寒意是浸骨的。
风卷着碎雪沫子打在脸上,像细针扎似的疼。
楚昭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恍惚间竟觉得这冷意有些熟悉——像极了他第一次被领进楚家那天。
那时他才几岁大,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袍,站在朱漆大门外,仰头看见那个身着锦袍的俊美男人,身后是望不到头的陌生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