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从锅盖缝里冒出来,在昏黄的灯光里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墙皮往下滑,像谁悄悄落了泪。
顾影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苏州的评弹最是磨人,弦子弹的不是调子,是日子里的细水长流。
排骨炖得很烂,筷子轻轻一戳就能分开。
汤是奶白色的,顾影舀了一勺,烫得轻轻吐舌头,却舍不得放下,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把傍晚的微凉都驱散了。
“你怎么会住这儿?”她喝着汤,随口问道,“修钟表的生意,不该在热闹点的地方开个铺子吗?”
丁程鑫夹排骨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之前在霞飞路有铺子,上个月……收了场大水,淹了不少零件,便暂时搬来这边。”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顾影看见他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像被什么锐器划过,大概是搬东西时不小心蹭的。
她没再多问,有些事,就像炖在汤里的骨头,看着平常,里头藏着多少筋络,只有自己清楚。
评弹唱到了《珍珠塔》,女先生的嗓子糯得像浸了蜜:“方卿不负姑娘恩,一路平安到京城……”
丁程鑫跟着轻轻哼了两句,尾音带着点苏州话的软糯,和他平日里清朗的声音不同,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顾影看着他低头喝汤的样子,灯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忽然觉得,这三楼的小屋子,虽然简陋,却比她住的二楼更像个家——有烟火气,有声音,还有个人,会对着一锅排骨汤,哼起江南的小调。
吃完饭,顾影要帮忙洗碗,丁程鑫却把碗往水槽里一放:“我来就行,你帮我看看这个。”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个拆开的相机,黄铜机身擦得锃亮,镜头却蒙着层雾。“镜头起雾了,”他指着镜片,“试了好几种法子都擦不掉。”
顾影凑近看了看,忽然想起翻译过的一本摄影书里说,用沾了乙醚的绒布擦镜头最好。
“我那里有瓶乙醚,是翻译时洗钢笔用的,或许能用。”她说着就要下楼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丁程鑫拿起煤油灯,玻璃罩里的火苗轻轻晃着,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楼梯墙上,像两条并排游的鱼。
二楼的房间里,顾影从书柜最上层翻出个小玻璃瓶。丁程鑫站在她身后,煤油灯的光打在摊开的稿纸上,他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这是你写的?”
那是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