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一页,一个名字倏然刺入视野——**江澄**。属于虞氏一族、本该在婴啼初歇时便戛然而止的命格。一条早夭的细线,黯淡,短促,末端是毫无意外的、象征寂灭的墨点。
宴君华的目光在那名字上停留了一息。指尖微顿,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滞涩掠过神心深处。旋即,他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左侧心口。没有鲜血淋漓,只有一缕纯粹到极致、凝若琉璃的金芒被剥离出来,仔细看去,竟是一瓣微缩的金色心莲,剔透无瑕,蕴含着磅礴无尽的生机与难以估量的神力。
“此局,”他低语,声音在空旷的神殿里荡开,渺远得不带一丝情绪,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吾入。”
金莲花瓣脱离指尖,化作一道细微流光,无声无息地坠入下方流转不息的命书长河,精准地融入了那个标记着“江澄”的、本已黯淡的命格起点。命书上,那截代表早夭的墨点,被金色的流光温柔覆盖、改写,延伸出一条崭新的、带着微弱金芒的轨迹。
神座之上,宴君华缓缓合上命书,阖上双目。方才那一刹那细微的心悸,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过后,再无痕迹。他不知那是什么,亦无需知晓。神悯苍生,入局改命,于他而言,不过是漫长神生中一次心血来潮的“拨乱反正”。他未曾失去什么,自然也无从感知失去。高台之上,唯有亘古的寂静与俯瞰尘寰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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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光阴,于凡人已是沧海桑田,于宴君华,不过弹指一瞬的休憩。当那缕由他心莲之力强行改写的命格气息在某个小世界虞氏一族的产房内变得清晰无比时,他睁开了眼。
掐算精准,分毫不差。
宴君华踏着清晨第一缕微熹的霞光出现在虞氏内院。无视一屋子虞氏长老惊疑不定的目光和初生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他的视线径直落在那个被裹在柔软锦缎里、眼神却不像婴孩般懵懂、反而带着一丝竭力隐藏的震惊与茫然的婴儿身上。
“可等了三百年了,”宴君华俯身,带着笑意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清越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婴儿细腻得不可思议的脸颊,“终于舍得回来了?”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而脆弱,正是他心莲之力滋养出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