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庆幸。
庆幸他等候了那三百年,庆幸他在虞氏门外伸出了手,庆幸他将这小小的、倔强的灵魂,从那片冰冷的空白与注定的毁灭中,硬生生地捞了出来,牢牢地圈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澄儿……)
无声的呼唤在心间滚过,带着前所未有的重量与珍视。
神台之下,亿万命线依旧无声流转,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循环往复。
神台之上,宴君华端坐如初,玉色身影映照着命线明灭的光影,亘古般的孤寂似乎并未改变分毫。
然而,无人知晓,就在方才那瞬息之间,有什么东西,于这冰冷的神台之上,彻底落地生根。那是对某一条特定命线,绝对、不容置疑的所有权宣告。
他缓缓阖上眼睑,将眼底深处翻涌的所有惊涛骇浪尽数敛去。再睁眼时,眸底已复归一片深邃无垠的平静,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渊。只是那渊底深处,沉淀下的某种东西,比万载玄冰更为坚硬,更为恒久。
>宴君华最后一次休养前翻开命书,无意瞥见江澄早夭的命格。
>他剜下一瓣心莲投入轮回:“此局,吾入。”
>——
>三百年前,他掐准时机从虞氏抱走重生的小徒弟。
>小崽子总绷着脸抗拒当儿子:“本座前世比你祖宗还大!”
>宴君华笑着捏他婴儿肥:“命书上你早该死了,现在每一口气都是为师赊的。”
>直到那日,宴君华在命书里看见另一条世界线:
>没有他的时空,江澄尸骨已化灰三百年。
>神座上亘古无波的心脏,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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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书悬浮在虚空里,无风自动。泛着冷玉光泽的册页上,星尘般细碎的命线交错流淌,编织着芸芸众生的轨迹与终局。宴君华指尖一点微芒,随意拨弄着这些凡人视若珍宝又无力更改的丝线,神座高悬,万界生灭尽在眼底,激不起半分涟漪。
休养生息的谕旨已下,这是最后一次检视这些小世界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