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琴令他陌生又恐惧,但他依然愿意服从。
可他转瞬就被抛弃了。
被欺骗、被抛弃……冰冷的情绪霜打落叶般侵蚀着幼鸟弱小的心脏,每跳动一下就让他感到疼痛难当。
向下走的台阶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模一样生着苔藓的斑驳石阶、一模一样挂在侧壁上的油灯,以及一成不变的脚步声。
总算到了。
八条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气都不敢大声喘了。因为他清楚,他要面临的难关才刚开始。
他命令琥珀在他身后站好,转头去摸墙壁上的机关。随着一阵石块顿挫摩擦的沙沙声,面前的石门敞开了。
门里更黑。八条摘下门口的油灯提在手上,扯着琥珀走进去。
琥珀踉跄而行,左右张望。
昏黄光晕照过的两侧,是一间挨着一间的牢房,里头锁着的兽大多正在伏地休息,被光亮晃醒,在黑暗中睁开一双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最靠外的几间牢笼关的是完完全全的兽类,越往里,物的模样越像人,直到最后几乎与人类别无二致。
八条停在最后一所笼子前,腿已经颤抖到快要站不住的地步。
他也算是在柳岸当差多年的老人了,而自他来的第一天就听一同办事的前辈告诫过,柳岸最不能招惹的三位——前头掌事的胡琴胡老板、后面坐镇的厉影厉老板,以及最下层地牢深处关着的鸟阿葵。前两位是掌控他们所有人工钱甚至性命的东家,是他们所有人的爹娘,怕是应该的,那么一个关在地牢的阶下囚又为什么不能招惹呢?
“为什么?”前辈反问一句,示意八条看自己空荡荡的袖管,“地牢那位砍的。”
鸟阿葵是如今中州仅存的一只绯红金刚鹦鹉半,曾有富商愿出价万顷良田买下她,却在拍卖会上被挣开锁链的阿葵当场杀死,柳岸为此赔付了大量钱财。可即便如此,柳岸依然没有销毁阿葵的打算,无它,阿葵实在是太稀有太值钱了,厉影宁愿再贴一笔钱专为她打一座陨铁笼都不愿放弃这么个活着的金山。
阿葵被陨铁笼和雷符限制了行动后倒没有机会再杀人,但前来送饭和检查笼子是否破损的底层小喽啰们还是遭了她毒手:她心情好的时候只是恐吓,心情差了就要缺胳膊少腿儿了。
——大半夜被叫起来塞一个同宿的狱友,大概换成谁都不会心情好。八条已经为自己想好了棺材样式,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姑……姑奶奶,您安好?”
黑暗的牢笼里看不见任何活物,八条憋足了气,准备在自己吓尿之前喊最后一声,笼栅上忽而贴过来一个修长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