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看见闻确刚醒的样子:眼睛缓缓睁开,眼皮终于全然抬起,扫视着四周,露出圆亮的深色眼珠,像只长毛猫,平日里自然垂下的毛发遮住了眼睫,只露半瞳像是凶凶的小猫三角眼,可是当你某天无意中仰视,对上那双藏在毛发之下滴溜圆的大眼睛,才发现,原来它一点也不凶。
应忻的心像是被什么柔软的物体撞了一下,少顷,他柔声问:你家在哪?
彼时闻确刚从醉酒的懵逼状况中清醒了半分,正在努力回想这是个什么地方。看见应忻的那刻,更是如撞鬼一般,大喝一声:你咋在这?
我来接你。应忻很自然地回复他,又恢复了平淡阐述事实的语气,你喝醉了,老板叫不醒你,只能用你手机打电话叫人来接,他说你通讯录里只有我的号码,真的?
真的。闻确的声音小了下来,他抹了抹车窗上凝结的水雾,家里人都死光了,我的通讯里还能有什么人呢。
应忻惊讶地转过去,诧异地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半晌,闻确报了个地名,谢谢你能来,开车吧。
城市中央的老旧居民区里,各家各户都早已熄灯休息,稀少的路灯只能勉强照得起很小的区域,大片大片的黑暗当中,还有夜猫叫秧子的声音。积雪堆在道路两侧,行车进车都十分困难,应忻解开安全带,走下车环视了一圈,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开不进去了,就在这下吧。
没反应。
应忻抬手推了推熟睡中的人,依旧没反应。
他俯身钻进副驾驶,解开了闻确身上的安全带,然后右手借力扛起了闻确的半边身子。
他身高181,在人群里已经不算太矮了,但是此刻他正扛着的人,哪怕是垂着头,也比他高出不少。所以应忻找不到受力的支点,闻确在他的搀扶下晃来晃去摇摇欲坠。
月黑风高,夜深人静。隐隐约约能听到哪个家长正在痛斥自己的小孩,还有哪家此起彼伏的打牌声。
黑夜降低了人的视线,却让声音更加明显、易被察觉。
两双脚齐步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嘎吱声,衣料摩擦的沙沙声,还有身边人的呼吸声。
一切都那么真切。
闻确家的楼道尚未安装电梯,一条陡峭又潮湿的楼梯是唯一通往家的路。
应忻一手扶着闻确,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楼梯的栏杆,脚下是狭窄却高陡的楼梯,皮鞋不知道被闻确踩了几脚,又踢到了多少次楼梯边。想要扛一个身高体重骨架都比自己大上很多的成年男人,完全不像想象中那样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