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永熙二十一年腊月二十三,小年。
京畿道,永安县,雪深三尺。
秦莞披着狐腋大氅,立在井台边,指尖捻着一撮湿泥。泥里掺着细碎冰晶,像碾碎的琉璃,也掺着暗褐色血屑。
“人是在昨夜子时前后被丢下去的。”她抬眼,目光掠过井壁青苔,“雪落未久,血温未退,凶手赶得很急。”
永安县令柳寒山搓手呵白气,赔笑:“秦姑娘,不过一口枯井,许是冻死乞丐……”
“乞丐穿蜀锦?”秦莞以银簪拨出井沿一缕断丝,锦色为月白隐纹,内衬缂金,一匹值三十两。
衙役绞辘轳,半刻后,铁索拖出一具男尸。
尸身俯折如虾,后脑碎裂,血凝成黑紫冰壳;十指俱断,骨茬森白,却奇整——像被利刃一次性削平。
更令人悚然的是:死者舌被齐根剪去,口腔填满雪粒,冻成血红冰团。
柳寒山面色青白,退后两步:“这……这咱小小县城,十年未出命案……”
秦莞解下腰间羊皮囊,以铜勺舀出死者口内血冰,置掌心端详。雪粒间杂细小炭屑,似未燃尽香灰。
“舌乃口之苗,剪舌,灭口也;香灰,庙观之物。”她轻声道,“凶手先断指防书,再剪舌防言,后弃井底藏尸,心思缜密。”
衙役报:“井深五丈,无水,底有暗洞,通城外寒溪。”
秦莞蹙眉:“暗洞?若昨夜抛尸,此刻尸应随水流至溪口,为何仍悬井腰?”
她俯身,以火折照井壁,果见青苔被擦新痕,一路向下,至三丈处而止,像有人中途阻住坠势。
“铁索再下!”
半晌,辘轳复响,又拖上一物:竟是一具小小木偶,樟木雕成,通身涂朱,胸口嵌铁钉五枚,头顶书八字:
——“庚申、乙丑、壬午、丙子”
正是死者生辰。
柳寒山牙齿打战:“巫……巫蛊!”
秦莞以帕裹木偶,嗅其漆味,眉梢微挑:“新漆未干,不过三日。凶手以巫蛊厌胜,再杀活人,双管齐下,恨之入骨。”
她环顾四周,井台距官道二十步,道旁车辙纵横,雪覆一层,却独缺回程印。
“凶手乘车而来,负尸至井,却未原车折返。”秦莞指向东南,“那边林中有压雪痕,轻而浅,似人履高跷。”
柳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