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荒寒,泼洒在返回茅屋的寂寥小径上。慕湮的脸庞埋在罗睺计都冰冷的颈窝,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虚脱般的麻木。方才极致的惊恐与绝望,被他降临带来的诡异“安心”击得粉碎,剩下的,唯有认命般的死寂。
他步伐平稳,抱着她,如同抱着一件失而复得、却又不知该如何安置的易碎品。脚下是冰冷的泥土,身后是迅速被夜色吞噬的、几具不成形的尸骸。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被他周身散发的、更冰冷的煞气隔绝开来,无法沾染她分毫。
茅屋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窗口透出温暖的橘色火光,像一个虚假的、却又是唯一可去的巢穴。
他推门而入,屋内的暖意包裹上来。他将她轻轻放在炕沿,动作甚至称得上小心。
慕湮蜷缩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粗糙的炕席,那枚重新变得冰冷的令牌硌在她的掌心。
他站在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猩红的魔瞳深处,是未曾散去的怔忡与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命名的滞涩。方才她崩溃的痛哭,和此刻死灰般的沉寂,比任何天罡阵法都更能扰动他冰冷的魔元。
他似乎,总是做错。
给予,是错。放手,是错。保护,亦是错。
凡人的悲喜,如同最深奥的禁制,他勘不破,解不开。
他转身,似乎想像以往一样退回阴影。
“……别走。”
极轻极微的声音,几乎只是气流摩擦过干涩喉咙的嘶响,却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罗睺计都的脚步顿住。
慕湮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他的方向,脸上泪痕交错,苍白得透明。
“就……就在这里。”她声音颤抖,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哀求,“别去……阴影里。”
她受不了了。受不了那片沉默的、无形的阴影,受不了那无所不在却又捉摸不定的注视。哪怕恐惧,哪怕冰冷,至少……让他在她可感知的范围里。这片令人窒息的孤寂,她一个人承受不住了。
罗睺计都沉默地转过身,看着她。
然后,他依言走到桌边,拉过那把吱呀作响的破旧椅子,坐了下来。就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在烛火与阴影的交界处。
他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跳跃的火焰,侧脸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愈发冷硬,却也莫名地……有了一丝近乎凡人的“在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