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后的暑气裹挟着蝉鸣愈发黏稠，乔府后园新辟的莲池却沁出丝丝凉意。路垚捻着团扇斜倚在水榭栏杆边，看蜻蜓点破倒映着云絮的水面，忽听得木屐叩击青石板的声响由远及近。转头望去，但见乔楚生挽着袖管涉水而来，手中捧着刚折下的并蒂莲蓬，翠绿裙裾似的荷叶还沾着晶亮的水珠。
“今日书房案头摆着账本竟觉燥热难耐。”他踏着石阶拾级而上，将莲蓬递到她掌心时顺势握住她的手，粗粝指腹摩挲过她被扇柄磨红的指尖，“不如随我去西山别院避避暑气？”说话间晚风掠过他汗湿的额发，带着荷塘特有的清冽气息钻进她鼻尖。
三日后马车辘辘碾过青石板官道，停在依山傍水的琉璃瓦檐下。路垚刚掀帘便撞进满院摇曳的紫薇花影，廊下悬着的冰裂纹瓷缸里游弋着几尾金鱼，倒像是把江南烟雨都收进了这方庭院。小女儿蹦跳着去追蝴蝶，绣着金线的虎头鞋陷进漫着露水的草坪也浑然不觉。
暮色初临时分，乔楚生差人搬来整张雕花檀木浴桶置于檐下。路垚羞赧地浸入飘着茉莉花瓣的温水中，忽闻身后传来玉磬般的清响——原是他在石桌旁煮起了陈年普洱。氤氲热气里望过去，但见他宽肩窄腰的背影被夕阳拉得修长，执壶斟茶的动作恍若作画。茶汤注入青花盖碗的刹那，蒸腾的水雾恰好笼住她发烫的耳垂。
子夜时分骤起山风，吹得纱帐翻飞如浪。路垚在梦呓中惊觉身侧塌陷的锦被又被轻轻掖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缝，正撞见乔楚生就着烛光修补她扯破的珍珠项链。跳动的火苗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投下暖橘色的光晕，专注的神情竟比白日里谈生意时还要郑重几分。她故意翻了个身装作熟睡，却听见他极轻地叹了口气，指尖小心翼翼拂过她颈侧被蚊虫叮咬的小红包。
次日清晨推开窗棂，晨曦正漫过远处层叠的梯田。路垚披着薄纱站在回廊上梳头，忽见乔楚生领着仆从抱着大捧碧绿荷叶归来。原来他天未亮便下了荷塘采撷最鲜嫩的叶芽，此刻正指挥厨娘熬制消暑粥膳。砂锅里翻滚的米浆混着荷叶清香袅袅升起，混着孩童追逐嬉闹的笑闹声，惊起了藏在竹林里的斑鸠扑棱棱飞向天际。
午后雷阵雨忽至，两人躲进藏书楼避雨。路垚随意抽了本泛黄话本倚着软枕翻阅，冷不防被书页间夹着的干枯枫叶刺痛指尖。那是去年深秋他们共骑一匹马穿越枫林时随手摘下的纪念物，如今边缘虽已蜷曲发脆，叶脉却仍清晰可辨当年炽烈的颜色。乔楚生从背后环住她颤抖的肩膀，温热呼吸扫过她耳畔：“等霜降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