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透时,路垚便被窗外窸窣声惊醒。揉着眼睛撑起身子望去,只见乔楚生正站在紫檀木书案前研墨,衣袖半挽露出小臂结实的线条。晨曦穿过雕花窗棂斜斜铺陈在他肩背,将那道剪影拉得修长如松柏。路垚支着腮帮子看了会儿,忽然赤着脚跳下床凑近:“让我来试试?”
乔楚生侧身让出半边位置,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忍俊不禁。路垚沾了蘸满松烟墨的笔尖,在废纸上胡乱画了几笔,却不知如何落款。“该题什么词呢?”他托着腮帮子望向窗外渐明的天色,院中石桌上隔夜积的薄霜还未化尽。乔楚生从背后环住他,带着薄茧的手掌覆上他执笔的手:“就写‘朝朝暮暮’罢。”
两人依偎着挥毫泼墨直至日上三竿。仆佣叩门进来通报早膳已备好时,才发现满地都是洒落的墨点子——原是路垚兴奋过头打翻了砚台。乔楚生倒不觉得恼,反笑着捏起他鼻尖:“呆子,倒比孩童还顽劣。”餐桌上摆着水晶虾饺和翡翠烧麦,路垚咬了一口灌汤包被烫得直呵气,乔楚生赶忙将自己的那份吹凉了递过去。
用过早饭后忽有客访。管家引着穿长衫戴圆框眼镜的男人进来,说是沪上书画协会的会长专程来访。那人见了案头上未干的画作眼睛一亮:“这笔力遒劲中见飘逸,可是路先生的真迹?”路垚羞赧地躲在乔楚生身后探出半张脸,倒是乔楚生从容应对:“内子闲暇涂鸦而已,让先生见笑了。”会长连连摆手:“哪里话!这般天赋不当埋没于闺阁之中啊!”说着掏出烫金请柬郑重相邀参加下月的雅集。
送走客人后,路垚攥着请柬坐在藤椅上发怔。乔楚生蹲下身与他平视,指尖轻轻梳理他鬓角乱发:“若想去便去罢,我陪你。”路垚抬头撞进他深邃眼眸里,里面盛满鼓励与宠溺:“只是……”他咬了咬下唇,“我恐难当大雅之堂。”乔楚生将他搂入怀中轻拍后背:“在我眼里你画什么都是好的。”
此后半月间公馆里处处可见练习场景。有时在梧桐树下支起画架写生,落叶飘进调色盘染出斑斓色彩;有时在书房对着古籍临摹古画,宣纸上渐渐有了几分大家风范。乔楚生常默默坐在一旁批阅文件,偶尔抬眼望去的目光总是温柔似水。某夜雷电交加骤雨突至,路垚伏在灯下勾勒雨竹图,忽觉肩头一暖——不知何时站过来的乔楚生为他披上了羊毛毯。
赴宴当日特意选了套藏青色绸缎长袍。马车驶过湿漉漉的石板路,路垚紧张得不停绞着衣摆。乔楚生握住他的手摩挲安抚:“别怕,我在呢。”会场内名流云集觥筹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