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宫的清晨,总伴着穿廊而过的风,还有院外小河哗哗的流水声。雪融后的河水清冽,淌过青石板砌成的河床,溅起细碎的水花,偏生冲不散殿内那点凝滞的气氛。 殿内早已收拾妥当,案几擦得锃亮,上头供着小巧的药神雕像,青瓷茶具摆得端端正正,氤氲着淡淡的茶香。 宫远徵立在案前,一身玄色锦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墨发用玉冠束得一丝不苟,眉眼间褪去了往日的阴鸷狠戾,却依旧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他垂眸望着案上的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耳廓却悄悄泛起一点薄红,只是那点热意,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木桐站在殿中,身上穿着一身新裁的素色襦裙,料子柔软,衬得她本就纤细的身段愈发单薄。她对着铜镜歪歪扭扭地将长发挽了个髻,碎发没能尽数拢住,几缕乌黑的发丝垂在颊边,衬得那张苍白的小脸愈发清秀灵动。可那双杏眼里,却藏着化不开的疏离与戒备,她垂着眸,盯着自己的鞋尖,连抬头看宫远徵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她怎么会愿意拜他为师? 这人是宫门的少主,是曾经将她囚在地牢、逼她喝那些相克毒药的人。纵使他说木家的案子另有蹊跷,可当年那些黑衣人身上的宫门标识,是她亲眼所见。血海深仇就横在心头,让她对着宫远徵喊一声“师父”,简直比杀了她还难。 吉时已到,管家孙资捧着茶盏上前,恭恭敬敬地递到木桐手中。温热的茶盏熨着掌心,木桐却觉得指尖发颤,连带着心跳都乱了几分,那点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孙资是个懂眼色的,见状连忙笑着催促:“木小姐,快敬茶呀,敬了茶,这拜师礼就算成了。往后您就是咱们少主的徒弟,有少主护着,谁也不敢再欺负您。” 木桐攥紧茶盏,指尖泛白,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到宫远徵面前。她终是抬眸望了他一眼,少年垂眸看过来,玄色衣袍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像藏着无尽的算计,让她心头的抵触更甚。 她本该将茶盏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师父”。 可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舌尖打了个转,怎么也叫不出那两个字。地牢里的阴冷、药汁的苦涩、赏月亭的决裂,那些过往像潮水般涌上来,让她喉咙发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远徵,从牙缝里挤出那三个字:“宫远徵。”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孙资的笑容僵在脸上,连忙打圆场:“哎呀木小姐,这时候该叫师父的……您瞧您,紧张糊涂了吧。” 木桐的脸颊发烫,却不是羞的,是恼的。她猛地垂下头,死死咬着唇,手指攥着茶盏的力道更重了,指节都泛起了青白,心里的憋屈与愤怒一股脑地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