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摩挲着袖口——湖蓝色的衣裙是去年嘉卉偷偷用三个月月例给她做的,浆洗得次数多了,布料发白发软,领口处磨出的毛边刺着皮肤。
裙摆上,嘉卉连夜用深兰色丝线绣了几朵荼蘼,针脚歪歪扭扭,有的花瓣多绣了一针,有的花茎歪向一边,却透着股倔强的生机,像把碎月光揉进了布纹里。
“小姐,您听!”嘉卉攥着个豁了口的铜暖手炉,炉壁上的鎏金掉了大半,露出底下斑驳的铜色,她把暖炉塞进叶冰裳手里,气得眼圈发红,“老夫人又在帮着二小姐编排您!她嘴上说什么姐妹情深,转头就说您是没根基的庶女,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叶冰裳摇了摇头,指尖触到藏在袖中的香囊。烟霞色的缎面是她拆了件旧袄子改的,上面绣着的山茶花与荼蘼挨得极近,背面金线绣的“千秋要君一言”在昏暗里泛着微光,像她此刻的心思——清醒,且带着不容错辨的算计。她对萧凛确有好感,像寒日里盼着一缕暖阳,带着本能的趋同。
但更多的,是明白只有攀住这根高枝,才能逃出叶府这方寸囚笼,才能让嘉卉不再被管事婆子刁难,才能不必再穿磨破的衣裙。
马车忽然猛地颠簸了一下,像是碾过了块石子,叶冰裳的额头结结实实撞在车壁上,钝痛顺着骨头蔓延开来,让她眼底最后一丝温情也淡了下去。
“前面停下了。”嘉卉撩开窗帘一角,声音发紧,“是老夫人的车驾,好像……是在等咱们。”
叶冰裳掀起帘子,冷风瞬间灌进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贴在脸颊上。她正撞见叶夕雾掀开车门,脸上的薄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那道浅浅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虫。
“大姐怎么磨磨蹭蹭的?”叶夕雾的声音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目光扫过叶冰裳的衣裙,像淬了冰,“穿成这样就敢去赴宴?是想让全盛都的人都指着叶府的脊梁骨,说我们苛待庶女吗?”
老夫人从车窗里探出头,脸上堆着慈和的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开败了的菊花,话却像裹着糖的刺:“冰裳啊,不是祖母说你。女孩子家出门,总要体面些。你看你这裙子,都洗得发白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叶府亏待了你。你二妹妹也是担心你被人笑话,一片好心,你可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