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剪下一朵深蓝,递给他时,老船长忽然压低声音:“昨夜潮声里,我听见钟声,像有人在水里敲木头。”芙宁娜笑,说那是花店后的小钟,旧了,却固执。老船长点头,把花别在帽檐,转身时背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过去的航道。
午后,潮水真的涨到石阶最顶一格,整座码头成了孤岛。我们关门,搬出两张小木凳,坐在门槛上,看海水一点点漫过石阶,漫过旧栈桥,漫过钟楼残基,最后停在门槛前三寸处,像一位礼貌的访客,不敲门,也不离开。芙宁娜把脚伸进水里,脚尖轻点,涟漪一圈圈荡开,撞在门框上,碎成更小的光斑。
“小时候,我常在这里等父亲出海。”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水下的记忆,“他总说,涨潮的时候,船会带着整个春天回来。”
我没有接话,只是握住她微凉的手。潮水退去时,会在沙滩上留下贝壳和海草,也会留下一些看不见的礼物——比如勇气,比如原谅,比如重新开始的力气。
傍晚,潮水开始退去,石阶重新露出湿漉漉的纹路。我们回到店里,点亮一盏小小的油灯,灯罩上绘着一只蓝翅蝶,火光透过玻璃,在墙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像一场无声的舞。芙宁娜把今日卖剩下的花插进一只旧玻璃瓶,瓶底铺着细沙和贝壳,她把瓶子放在窗台,让最后一缕夕阳照进来,花瓣便泛起柔软的粉。
夜深,我们收拾完毕,锁好店门,沿着巷子慢慢走回家。巷子很窄,只容两人并肩,月光把影子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靠着谁。路过钟楼残基时,芙宁娜忽然停下,抬头看那根早已锈蚀的钟绳。她伸手,轻轻拽了拽,没有声音,却有一粒极小的铁锈落在掌心。她合拢手指,像握住一个秘密。
“明天,”她说,“我们在这里挂一口新钟吧。”
“好。”
“钟声不用大,只要能传到巷尾就好。”
“好。”
“钟绳要结实,最好能陪我一辈子。”
“好。”
我们相视一笑,像两个刚学会许愿的孩子,用最简单的音节交换最漫长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