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风从海面斜斜吹来,带着盐与鸢尾混合的味道,像一封没有署名的长信,轻轻拍在旧港石阶上。信里没有字,只有温度,让每一块被岁月磨圆的青石板都泛起一层柔软的潮光。芙宁娜把最后一桶鸢尾搬到门口时,裙摆沾了水迹,颜色由灰蓝变成深海,仿佛整条裙子正在慢慢融进晨雾里。我站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一只空藤篮,篮底躺着几瓣昨夜被风吹落的塞西莉亚花瓣,边缘卷曲,像不肯合拢的旧信笺。
今天,我们不做买卖,也不收潮水。花店门口挂出一块小小的木牌,用炭笔写着“今日远行”,字迹潦草,却带着久违的雀跃。远行不是离开,而是把店铺整个搬到海上——我们要在日落之前,把一整船塞西莉亚送到对岸的孤岛上,那里住着一位年迈的灯塔守望者,据说他年轻时是歌剧院的灯光师,如今眼睛半盲,却仍旧在每个黄昏点亮塔灯,只为让晚归的渔船知道,世界尽头还有一盏灯在等他们回家。
船是隔壁船匠阿贝多的旧作,白帆上刷着淡淡的灰绿,远看像一片被风掀起的鸢尾叶。船舱不大,却被我们塞得满满当当:四百枝塞西莉亚,用湿布包好,像四百封未拆的信;两罐枫达,冰镇在船尾的暗格里;一只旧留声机,铜喇叭上缠着昨天新采的藤蔓,唱针落下时能听见去年的渔歌;还有一只小小的铁盒,里头装着芙宁娜昨夜写好的字条——她写,“愿你在黑暗里,也能听见花开的声响”,字迹极轻,却像刻进骨头。
潮水退去时,我们离岸。桨声碎在晨光里,像有人在低声数拍子,一、二、三,四、五、六,数到第七下,旧港的钟声远远传来,一声、两声,像替我们送行。芙宁娜坐在船头,把脚伸进水里,脚尖点起细小的浪花,她哼着一段没有词的调子,声音被风揉碎,散在船舷两侧,像一群透明的鱼。我划桨,节奏跟着她的呼吸,慢,再慢,慢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海浪对齐。
海面宽阔,天空更低,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云的边缘。阳光在浪尖跳跃,像无数细小的银币,叮叮当当落进水里,转眼又被浪花推回空中。芙宁娜把一朵塞西莉亚别在耳后,花瓣被风吹得颤动,像极小的翅膀。她忽然问:“如果灯塔老人已经不在,我们该怎么办?”我答:“那就把花插在塔顶,让风替我们告诉他,我们来了。”她笑,眼角弯成一艘小小的船,船里盛满光。
午后,孤岛出现在视线尽头,像一枚被海浪打磨过的贝壳,灰白,安静,带着与世隔绝的温柔。靠岸时,潮水正涨,礁石湿滑,我们脱了鞋,赤脚踩上去,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