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种子撒在木筏边缘的木缝里，一粒一粒，像在给时间编号。撒完后，她俯身，用指尖蘸了海水，轻轻点在种子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个未醒的梦。水渗入木缝，带着咸涩与凉意，种子微微颤动，像回应一个极轻的吻。
午后，云层忽然压低，天色由淡青转墨，风也转了方向，带着潮湿的腥味。第一滴雨落在木筏上，发出极轻的“嗒”，像谁用指尖敲了一下空碗。紧接着，雨密了起来，却不是冰冷的冬雨，而是带着温度的春霖，落在皮肤上，像细小的火焰。芙宁娜仰头，任雨点打在脸上，睫毛很快被水珠压弯，像挂着一串串极小的水晶。她张开嘴，接了一滴雨，尝了尝，笑说味道像未熟的青梅，酸里带甜。
雨越下越大，木筏却漂得更快，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往海的更深处去。雨水在木板上汇成细小的溪流，顺着裂缝流入海里，带着种子的灰褐，也带着海盐的白。芙宁娜脱了外套，只剩一件单薄的衬衫，被雨打得透湿，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她却不觉得冷，反而伸手去接更多的雨，掌心很快积了一捧水，水面上浮着几粒种子，像极小的舟。
远处，一道极淡的闪电划破天幕，像谁用银线缝补裂开的布。雷声紧随而来，却不骇人，反而带着某种久违的温柔。芙宁娜把掌心那捧水倒进海里，种子随之落入浪花，瞬间被吞没，却留下一圈圈极细的涟漪，像极小的脚印，很快又被更大的浪抚平。
雨幕中，浮桥的影子渐渐模糊，旧港的轮廓也隐入灰白。天地之间，只剩木筏、雨、和两颗被春雷惊醒的心。芙宁娜靠在我肩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听，雨在唱歌。”
我侧耳，果真听见雨声里藏着极细的歌声，像无数细小的喉咙，在唱一首关于发芽、关于裂缝、关于旧壳裂开的歌。歌声没有词，却带着泥土的腥、海水的咸、以及春天特有的甜。
傍晚，雨停了，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夕阳从缝隙里倾泻，把海面染成极淡的玫瑰色。木筏不知何时已漂回旧港附近，浮桥依旧横卧，却多了几抹新绿。芙宁娜伸手，指尖轻触水面，涟漪一圈圈扩散，撞碎夕阳的倒影，像打碎一面新的镜子，碎屑里浮出旧的影。
我们弃筏上岸，脚步在湿沙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坑，很快又被潮水抚平。芙宁娜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