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颤了颤,终于抬手想去碰他的手,却被孟宴臣悄悄避开了。
这是孟宴臣第一次,回避了母亲伸来的手。
那只手曾经无数次在自己高烧不退时替自己擦汗,也曾在他初次领奖后轻轻落在他头顶,说“真是我们家的骄傲”。可现在,他却只能逃避它。
因为此时此刻,孟宴臣只觉得耳朵好痛。
付闻樱的手停在半空,因为神经过于紧绷而导致指尖都微不可察地颤抖了好几下,最终还是缩回手。
孟宴臣捕捉到她缩回的手在空气里划出磁滞回线,让他突然想起十七岁生日那夜——母亲也是这样悬着手,等他主动把腕骨送进名牌表的铐环里。
孟宴臣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已经在濒临崩溃了。
理智明明筑起十纳米厚的势垒,那个念头却像隧穿效应般概率性闪现。
直到某次波动函数坍缩,他发现自己已经咬着下唇哽咽到蜷缩成一团无法消散的概率云。
他摇了摇头,一瞬间脑袋里想过一堆歇斯底里的话,甚至是宣泄的,愤怒的,委屈的。可是那些话就像是一闪而过的雷鸣,只是在他心头烫了一个疤,终究也没有说出口。
他怎么能说出口呢?在他面前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敬畏的、逃避的、厌恶的,却又不得不承认,是他渴望从那里得到母爱的妈妈。
他是温吞的孩子,心软又细腻。他越在母亲身边长大,越不能只是纯粹地怨恨她。因为他知道,母亲也是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自己对于母亲的情感如此复杂的成因究竟是什么,可是每一次,他都得不到理想的答案。
或者说,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承认,他其实是脆弱的。
爱爱不彻底,恨又恨不完全。就像是握着一把插入了心脏的刀子,拔出去会立刻死亡,留在里面又痛彻心扉。
他只能看着自己的灵魂和血肉一点一点混着回忆流干,直到躯体都变得麻木僵硬。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事已至此,人生也已至此,刀已经插进心里了,他没法拔,却也不忍怪那只递刀的手。
孟宴臣苍白地吞咽了好几下,拼命想要把喉咙里血腥的气味咽下去,却只能适得其反。
血腥气在臼齿后侧漫开,像咬破小时候发烧时含着的退烧贴。
是那种老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