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路垚被窗外窸窣声唤醒。推开雕花木窗，只见乔楚生正站在庭院里的青石桌案前研墨，袖口沾着几点墨痕也浑然不觉。听见响动抬头，那人眼底映着朝霞的光，比案头镇纸上新写的“早安”二字更添暖意。
“今日起了个大早。”路垚披衣走近，瞧见砚台旁摆着两盏青瓷盖碗，袅袅白雾裹挟着龙井的清香钻入鼻尖。乔楚生执起茶夹为他斟茶，手腕翻转间露出半截挽起的衣袖，小臂上还留着昨日帮他整理标本时被植物绒毛蹭出的淡红痕迹。
早饭过后，邮差叩响门环送来加急电报。路垚拆阅时神色渐凝——医学协会邀请他赴南京参加学术研讨，会期长达半月之久。抬眼正对上乔楚生强作镇定却微微发白的指节，心中蓦地泛起酸涩。正要开口婉拒，却见男人已将裁好的宣纸推至案前：“我让裁缝铺连夜赶制了几套新式长衫，正好衬你演讲时的风采。”
当日夜里，卧室里亮着昏黄的洋灯。乔楚生蹲身替他整理行李箱，把熨烫平整的衬衫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忽然从底层抽出一方锦盒。打开竟是支万国牌金杆钢笔，笔帽镶嵌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流转幽光：“听说大会要颁发论文奖项，想着该配支趁手的笔。”修长的食指无意识摩挲着笔身凹槽，那里刻着极小的一行英文：To my dearest（致我最亲爱的）。
启程当日月台人潮汹涌，路垚攥着车票的手背突然覆上温热掌心。乔楚生将呢绒大衣领口为他翻折妥当，指尖掠过脖颈时引得他轻颤：“到了住处先拍电报报平安，每日午时三刻我都在这里听广播。”汽笛轰鸣声中，隔着车窗看见那人挺直脊背如松柏般伫立，怀中紧抱着用油纸精心包裹的桂花糕，正是他昨夜随口提过的家乡滋味。
南京的会议远比想象中忙碌。每至深夜伏案疾书时，案头总准时出现冒着热气的银耳羹；演讲前一日，西装内袋里会多出张手写便签，遒劲字迹写着“莫慌，我在”。直到闭幕晚宴那晚，侍者突然呈上封火漆密封的信函，拆开竟是乔楚生亲笔绘制的金陵城地图，所有标注都围绕着各家老字号药铺与茶楼——全是他从前说过想考察的中医药典籍存放处。
返程火车驶入上海站时飘起细雨。路垚拖着行李箱刚踏出车厢，就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全身。乔楚生撑着黑绸面大伞立在雨幕里，藏青色长衫下摆溅满泥点也毫不在意，怀中抱着用棉罩护住的食盒：“怕路上伙食不合口味，熬了你最爱的陈皮老鸭汤。”伞柄倾斜的角度始终向他这边偏移，自己半边肩膀早已